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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从种田开始

第十章:尊贤里

王候从种田开始 凶猛的老狐狸 3025 2021-05-05 21:01:31

  第二日一早,3人离开洞涡驿,离开大道,向莽莽太行山偏向进发。

  这里已经远离太原城,没有权贵、豪商、寺僧的庄园和牧场,也没有林立的风车、磨坊和水硾,只有干枯的溪水,破败的乡村,和流落的灾民。

  这里,才是大石朝真正的模样,饥荒各处,民有菜色,民不聊生。

  史匡懿惊怪道:“入娘的,看来这里也遭了灾,和咱们大同也无甚区别。”

  敬思说道:“咱们那里,没有盗贼也似的仕宦,军指挥使多数是诸部渠帅大人。”

  嗣昭说道:“免两税,那是咱们用性命换的,塞下诸部都是军籍。你们忘了,那些年出征河西,出征泗州,我们都是自备粮秣,大同军府能调拨几多?”

  史匡懿看着嗣昭,说道:“去年营田收成也很糟糕,军粮大多照旧河东漕运,可若是河东也遭了灾,太原拿什么向塞下调拨粮食?”

  嗣昭摇头道:“支使君的时候,仓曹年年向朝廷报灾,户部年年春季都市调拨种粮,虽说大部都被军府克扣了,但府库总有些粮食救济诸部。

  可是现在这位段使君,年年向朝廷报丰年,春季营田种粮已经停了,今年他若照旧报丰年,怕是河东漕运也要停。”

  敬思脸色发白,大睁着眼睛问道:“他要干什么,这对他有什么利益?”

  嗣昭淡淡说道:“你们想,现在天下不是饥荒就是流寇,若大同军年年丰稔,新君刚立,这就近乎祥瑞了,那段帅岂不是能吏?”

  史匡懿不解的问道:“他不到38岁就成了大同军防御使,官做的还不够大么?”

  嗣昭冷冷一笑,说道:“如果大同军年年丰稔,他怕是40岁就要入朝为相了。”

  敬思惊的目瞪口呆,良久才说道:“他想当宰相想疯了吧,这样下去,塞下要饿死人的!”

  嗣昭说道:“你以为他和内地的官儿有何区别,只要功名富贵,哪管黎民死活。”

  他马鞭指着路上的流民,说道:“所以,这条商路我们一定要买通,有了这条路,沙陀部就能从太原购粮,否则我们也是这鸟样子。”

  嗣昭的话让两个同伴不寒而栗,塞下部落哪个没闹过饥荒,田野枯槁,羊马瘦死,粮价山高,谁也不知哪个明日就成了饿殍,美丽的山川酿成人间地狱。

  敬思喃喃说道:“入娘的,你那庄子为何不种粮食?若是真的饥荒大起,那可是几千亩地。”

  嗣昭摇头道:“若是没有木塔山的葡萄园,我们今日都不会在太原,商路更无指望。你想,就算是山水不停流,木塔山的庄子年年丰产,也不外几千石粮食,济得什么事。商路才是基础,是救命路,必须掌控在我们手中。”

  敬思不吭声了,史匡懿突然说道:“朝廷也是糊涂的,若是仆射公入住大同军府,那该多好啊,内地那些流官,对恒山,对桑干河,哪有情感。”

  嗣昭低声说道:“不会的,朝廷忌惮我沙陀部,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不会让仆射公为家乡主帅。”

  天气极好,3小我私家也不着急,边说边走,缓辔而行。越往东,越往南,阵势也就越高,徐徐进入丘陵地域。旱情却越来越严重,有些乡村已经彻底疏弃,黎民逃亡一空,嗣昭的心也越来越沉,感应一丝不详的气息。

  日头偏西的时候,3人到了太谷县,距离尊贤里只有15里,远远看到了轩车岭,那个山脚下的小山村,就是嗣昭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的先人埋骨的所在。

  敬思说道:“若是赶一赶,天黑前就能赶到。”

  嗣昭近乡情怯,不详的念头始终盘绕在心头,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慌忙,就在太谷县歇宿吧,明日抵家也不迟。”

  一夜无话,第二日,三人备了干粮,跨马直奔尊贤里。嗣昭又看到了熟悉的乌马河,沿着河东大道15里,就是他的家乡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尊贤里摇摇欲坠的牌楼,嗣昭的心砰砰的跳起来,脸色有些败。正是朝食时分,却不见炊烟,不见人声,这照旧他的家乡么?

  马蹄的的,3人进到里中,然后勒住马匹,立马在道边,向里面寓目。里中一片死寂,像没有人一般,似乎是疏弃了。

  敬思看着嗣昭,问道:“哪个是你家?”

  嗣昭脸色苍白,指着道左第一个院子,低声说道:“就在劈面。”

  劈面是一个倾颓的院落,院墙已经坍毁,可以看到院子里屋梁斜倒,满庭都是杂草,野狐出没,一派荒芜,显然没有人。

  敬思和史匡懿面面相觑,跑了这么远的路,回抵家乡,竟成了无人之地,两人都为嗣昭惆怅,不敢看他的眼睛。

  嗣昭定了定神,翻身下马,拉着脚力,一言不发的走进庭中。那颗高峻的杨树还在,他记得年幼之时,树上有一个老鸹巢,四邻都说家门不详。可说父亲心善,不让嗣昭兄弟捣毁那雀鸟的巢穴,现在也没有了。

  他把脚力栓在大树上,走上土阶,一扇门板还没有倒掉,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他轻轻一推,破败的门板轰然倒下,扬起大团灰尘。

  他站了一会儿,看清了曾经的孙宅正堂,留给他无数温暖的地方,原来只是个土窝子。

  他漫步走进堂中,正中是一个方形火塘,其实就是个地坑。小时候,和兄长在这里烤雀鸟,约莫就是最快乐的时光了吧。冬天的夜晚,一家人围在火塘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听母亲唱家乡的歌谣。

  3年前,也是在这里,生父一家和养父一行,曾经在这里饮酒烤肉,高唱塞下的狩猎之歌《伊金玛纳罕》,存璋也是在这里,赤身狂舞。第二天,他就离开了家乡,在塞下神武川找到了一个新家,可这个破败的家从来没有离开他的心。

  当他即将长大从军,回到这里的时候,却一个亲人也没有见到。给过他无数慈祥的怙恃亲在哪里?兄长在哪里?

  泪水止不住的在嗣昭脸色流淌,心中空空如也,只有无尽的伤心。

  敬思和史匡懿也来到庭中,站在阶下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如何解劝,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和嗣昭一起,和命运奋战。他们深知嗣昭智勇过人,小小年纪,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也结下的深厚的情义。

  可是对这样的不幸,他们能说什么?三人呆立在破败的庭院中,久久无言。

  正在这时,庭中传来苍老的声音:“是哪里来的客人啊?要去哪里?莫不是迷路了吧。”

  嗣昭回过身,看到曾经的柴扉之旁,站着一个耄耋老翁,拄着一根槐木手杖,颤巍巍的看着几个陌生人。

  这老翁看年纪,总有60朝上,须发皆白,形容枯槁,一身短褐,补丁摞补丁,一块黑巾包头。这老翁佝偻着身体,张口说话,口中只剩下一颗牙齿,枯木一般焦黄。

  嗣昭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了,这居然是尊贤里的里正!三年前那个严厉的老者,竟然酿成了这等模样,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他高声说道:“可是许三公么?我是进哥啊,孙家阿二啊!”

  许三公污浊的目光竟然露出一丝色泽,沙哑的说道:“是进哥啊,你不是有哑症么?如何能说话了,长的如此高峻了。”

  嗣昭抢上两步,扶住里正的双臂,说道:“三公,我的怙恃兄长在哪里?乡邻们在哪里?为何里中成了这等模样?”

  许三公目中流出了泪,扶着嗣昭的手臂说道:“你走以后,年成一直欠好,官府课税又重,里中死的死,逃的逃,就这么疏弃了,到现在里中只剩下3户人家了。

  剩下的人,都是我这种老病之人,也走不动远路,也不忍离故土,就在这里陪着祖宗的坟茔吧,活到哪天算哪天。

  你走了以后1年多,你父就生了重病,一病不起。乡邻们帮着操办了丧事以后,你母亲就带着你兄长运哥走了,说是去云州找你了,我还以为你们母子团聚了呐?你没有在云州见到你母亲和兄长啊。”

  嗣昭泪水扑簌簌的流淌,高声说道:“没有啊,自从我到了云州,就再没有他们半分消息,哪里见过他们。”

  许三公叹息道:“这山高水长的,他们孤儿寡母,摸到云州怕是不易。”

  嗣昭一屁股做到地下,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自从离开这个家,他经历过无数的苦难,可他一滴泪也没有落过。可是今日,他的心像裂成了碎片,无法收拾。父亲已经死了,母亲带着兄长,如何能在这各处豺虎的世上活下去,难道尊贤里的这个家,就剩下自己一小我私家了么。

  敬思于心不忍,走上前来扶起他,让他坐在土阶上,站在一旁恶狠狠的瞪着许三公,把个老翁唬的手足酸麻,不敢仰视。

  嗣昭猛的跳起来,大叫道:“不!幺妹还在世!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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