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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从种田开始

第十三章:我受骗了

王候从种田开始 凶猛的老狐狸 3043 2021-03-31 21:17:07

  嗣昭见那老僧并无不悦之色,悬着的心放了一半,看来事情有了几分眉目。

  含玉把聂记私钤轻轻放到书几上,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色,他平静的问道:“此物如此金贵,小檀越为何要还给聂记呐?”

  嗣昭说道:“门生翻山越岭到太原府,是来做生意的,本意是货通两镇,利益众生,不是来寻衅滋事,祸乱河东的。这枚私钤于我无用,却能救许多人,沙陀为何要做损人倒霉已之事呐?”

  含玉点颔首,又问道:“那又为何不直接还给聂记,却要通过老衲之手呐?”

  嗣昭想了想,说道:“门生亲手还给聂记,聂大掌家不会念沙陀半分之恩。若是由大师还给聂记,那又差异,聂记更会意向空门,这岂不是好事一桩?”

  含玉长眉微颤,嘶声说道:“小檀越果真会服务,同样一件事,总要落下些利益,只是为何这利益要落到沙门呐?”

  嗣昭暗地摇头,这点小事含玉禅师也想不通,不说佛学上的修为,单说这人情的练达,就远不如抱玉禅师,看来空门也有贤愚不肖,高下差异。

  他索性把话说透。

  嗣昭想了想,说道:“当年聂氏先祖与龙兴寺释道钦大师渊源极深,我沙陀先祖,同样受释道钦大师所托,舍命掩护舍利子,明慧大师更是门生恩师。

  说起来,我沙陀和聂记都是空门一流,我们本应携起手来,有望相助,亲如兄弟。如此才气诸法如义,佛光普照,普度众生。

  可是我等却为了微末小利,争斗不休,甚至杀人害命,为旁人所笑,这实在是不应。

  门生恳请大师,向聂记说明,沙陀无意侵渔河东聂记诸门营生,我等只是要求一条流通的商路,使河东、大同的商贾联结如网罟,各人有鱼,我王记驼队也得些微薄之利,还请聂记莫要误会。”

  含玉禅师长眉抖的更快了,他淡淡问道:“那么在小檀越的心中,这幅网罟又是何等模样呐?”

  嗣昭说道:“国朝年来,两镇商队以崞县为界,河东货北上,必被大同商队需索,大同货南下也是一样。富贾豪商,大宗货物,可以通过官漕夹带,中小商货资本微薄,赢利不足水陆脚钱,所以两地商路隔离。

  门生之意,我王记驼队与聂记商队联合起来,建设一个商运总号,按股立契,统一计划,统一计价,统一发运,统一接收,统一记账,统一分红。

  水陆码头、货栈、邸店、飞钱承兑、牲畜、车辆、船只等等都可以共享,各展其长,疏通官府和关卡。

  如此再无畛域之见,无相互勒索,设置障碍,养匪劫货之事。货运资本和风险一定大大降低,连带两地中小商货也可流通,甚至沿途的里坊羁旅船夫也有利可图,官面上的朋友也有商税可征。门生实在看不出,谁会在这里亏损,也不明白聂记为何一味推脱,只是不允。”

  含玉禅师点颔首,徐徐说道:“小檀越好大的气魄,只是你没有想到,商路是聂记控制太原两市物价的手段,一旦丧失商路控制权,就丧失了柜坊盈利的基本,聂记自然不愿与大同联股,这并不稀奇。”

  嗣昭说道:“株守祖宗基业,这不应是聂大掌家所为。商路一通,大同商贾虽然进入太原两市,可聂记势力也会进入大同,聂记的生意会越发兴旺。

  大同粟特商团的智慧柜坊,就是王记驼队的重要契东,如果聂记有意,门生甚至可以拉拢两家柜坊相互掺股,配合发达,这有何欠好呐?

  这些事都可以洽谈,可是在秀容县,聂记三掌家千般推脱。门生到了太原之后,聂记甚至要倒霉于我,这岂是雄才简陋的聂大掌家胸怀,门生百思不得其解。”

  含玉禅师双目半开半闭,长眉却发抖更厉害了,缄默沉静了许久,才说道:“那么,这个商运总号,又是何等章程?”

  嗣昭说道:“若聂记有意,大掌家可以让给聂记,大同商团任副掌家,大掌家驻太原,副掌家驻云州西市,各置账房,每月对账,年终轧账。

  至于契股嘛,太原六,云州四,这是个公正比例,也是门生能允许的最低限度。如聂三掌家所说,太原九,云州一,云州商团全无说话余地,这岂不是欺人太甚?”

  含玉禅师不置可否,微微扬首,示意嗣昭继续说。

  嗣昭说道:“总号之内,总要公正公正,不行欺凌中小契东。大事要事都要诸契东合议,通告全号,正副掌家要按约执行,若违背公议,诸契东有权弹劾正副掌家,改选他人。”

  含玉禅师突然睁开眼,说道:“大石商户,总是大东权重,小檀越这又是何意?”

  嗣昭说道:“商运总号,又与大石其余商贾差异,并非哪个契东私产,地连两镇,契东繁多。若是权责不明,一定多有龃龉,每日纷争不停,那生意又如何做得?所以,先订章程,再按章服务,才气各人和气,同谋大业。”

  含玉禅师点颔首,又微微摇摇头,说道:“小檀越用心虽善,可惜头绪太多,名目过繁,若想人人遵从,难啊。”声音越发沙哑了。

  嗣昭坚定的说道:“所以,若兴总号,必有有力中人,为章程作保,为契东仲裁。”

  含玉禅师的长眉剧烈发抖起来,再无慈颜宝象,眼睛也彻底睁开,竟是一双如夜圆目,白多黑少,精光湛然,全无昏昏老态。

  嗣昭悄悄吃了一惊,这老僧绝不像看起来那样老迈昏庸,说不定是和抱玉禅师一样的厉害人物,要小心了。

  老禅师看着嗣昭,说道:“除了官府,怕是无人能继续这个保人。”

  嗣昭徐徐摇头,说道:“自从聂记肇基太原,几十年已往,太原官员换了几多,而聂记照旧聂记。不不不,为官一任,能有多久,我沙陀不做不恒久的生意,也不会信任官府保人。”

  含玉禅师嘶声问道:“那么以小檀越之意,谁有资格做这其中人呐?”

  嗣昭坚定的说道:“能够让聂记和沙陀都信任的,只有一家,就是沙门。除了净明寺,除了含玉禅师,另有谁有资格做这其中人呐?”

  含玉久久看着嗣昭,满布皱纹的脸上徐徐展开,居然露出一丝笑容,老禅师嘶声说道:“抱玉禅师果真没看错人,老僧人简直不敢相信,小檀越只有14岁。”

  嗣昭明白,聂记真正的幕后金主,就是沙门。

  没有沙门的首肯,聂记绝不会与沙陀订约,反过来说,说服了沙门,商运总号就成了一泰半。如何说服沙门?

  很简朴,就是将总号直接置于沙门羁系之下,如此沙门不仅可以掌握聂记的账目,连王记驼队和智慧柜坊的账目也在控制之下。对于把情报视作性命的沙门来说,另有比这更强大的诱惑么?不信这些贪婪僧人不上钩。

  见含玉话中的赞许之意不似客套,嗣昭终于看到了商运总号的门槛,支付如此之多的艰辛,总算有了希望,这让他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天色徐徐暗了下来,含玉禅师的面孔成了模糊的影子,快到掌灯时分了,里中钟楼传来酉时钟声,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谈了一个时辰。

  嗣昭躬身合十,说道:“承蒙大师谬赞,门生愧不行言,天色不早了,暂时告退,门生就在太原福昌坊,等着大师的消息。”

  含玉禅师说道:“如此老衲就不送了,鄙寺狭陋,只是禅修之地,例不留客,里外道旁有羁旅,颇为洁净齐整。”

  嗣昭躬身说道:“大师不必客气。”

  含玉看着书脊亓工具,拿起那串佛珠,递给嗣昭,说道:“聂记的工具,老衲就先留下了,既然佛珠是抱玉师兄所赠,那就物归原主。”

  嗣昭双手捧过,揣在怀中,恭顺重敬的倒退着来到门前,才转身离去。

  来到庭中,天色果真擦黑,有僧人领着他与同伴相见,三人一同离开净明寺。山门前,三匹马扬鬃甩尾,马粪拉了一地,韩虚云正在清扫。

  嗣昭道了谢,又给了几文香油钱,三人这才翻身上马,徐徐离开了晋源里。

  敬思再也忍不住,高声问道:“到底如何了?你这闷葫芦一般,让人憋出病来!”

  嗣昭苦着脸,默默摇摇头,哀叹道:“哎,事情总算办到了八分。。。”

  敬思一巴掌打已往,嗣昭灵活的躲开,粟特儿破口痛骂道:“入娘的贼厮鸟,没的消遣老子!”嗣昭哈哈大笑,早已打马跑出老远。

  当晚,三个同伴就宿在里外的羁旅。

  大事将成,三人都有些兴致勃勃,敬思高声叫酒,嗣昭也来了兴致,一定要大喝一场,三人赌酒斗口,喝了个酩酊烂醉陶醉。

  四更时分,敬思睡的正酣,被人猛烈推醒,一看正是一脸恼怒的嗣昭。粟特儿骂道:“入娘的,你这是发了什么癔症,天还黑着,又要做什么妖!”

  嗣昭高声叫道:“大事欠好,我们受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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