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绸雨淅淅沥沥依旧下个不停。
经过一番妨害，小小集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鸡犬相鸣间，如雾如纱的烟雨中，有人点燃了灯火。
随后，两盏、三盏......如繁星点点。
让从白昼里的心惊胆颤逐渐平复过来的小镇，多了份烟火气。
在远离集镇的荒原，有一处废弃的山神庙。
颓败的墙壁，残缺的神祇，无一不讲明此处废弃已久，稀有人迹。
可出奇的是，今天这却泛起了一抹灼烁。
远远望去，亮光朦胧，忽晃摇曳，有种说不出的诡谲。
所幸这里地处偏僻，少有人至，就算有人路过，也会被这吓人的诡异一幕给惊得避之不及。
当微醺的老捕快踏进此间时，数个时辰前还丰神俊朗，号称能一剑压五岳的左手剑白五省，早已不复人形。
望着如一滩烂泥般的模糊血肉，老捕快微微皱了皱眉，道：“问出了些什么？”
慌忙接过吃食，矮捕快大嘴一裂，露出满口的尖锐细牙，笑容极其猥琐道：“该说的，不应说的，这货没扛几下，就全撂了...老大，你是不知道，这些标榜着所谓正义凛然的侠客们，其实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就连与娼妓床笫之间的那些事，都竹筒倒豆子吐个洁净......”
这明显不是想要的答案，听着矮捕快滔滔不停栩栩如生的不堪描述，老捕快脸色阴沉的厉害，厉声呵叱道：“够了，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呃”正兴致勃勃的矮捕快一下子止住话头，有些畏惧的偷瞧了一眼老捕快，面带难色的道：“手段都上了，可这货就是避重就轻，不吐露半句。”
老捕快眼神阴沉似水，面上却是不露半点波涛。
从白五省不成人形的身上，另有下体散发出难闻骚臭的气味来判断，矮捕快所讲非虚。
只是连命都要没了，另有须要拼死护着那个难以奢望的秘密吗？
老捕快心中疑惑不定。
感受到一旁矮捕快吃工具的节奏有所改变，知道他有话在犹豫不决，立即头也不回的冷声道：“有话就说，没须要吞吞吐吐。”
矮捕快赶忙囫囵咽下嘴里的吃食，口张了张，却没有立马作声。
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老捕快转过身，奇怪的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矮捕快瞄了一眼只剩一口气的白五省，干咽了一口唾液，才徐徐道：“老大，会不会这货真得啥也不知道？”
这也正是老捕快现在的疑问。
沉吟少顷，老捕快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外抱着宁愿杀错，也不放过的原则，谨慎看待就对了。
“再过一遍，要是还问不出什么，就让他消失。”不带一丝情感的话语，犹如寒冰一样冷彻。
“晓得”矮捕快狠狠咬下一块酱肉，笑着露出满嘴尖锐犬齿。
“不要留下一点痕迹，莽山的人都是属狗的，我们苦耗了二十年，紧要关头一定不能节外生枝。”老捕快似乎不放心，临走前又特意交接了一句。
“老大，我服务，您放心。”矮捕快一抹鼻子，嬉笑着应道。
望着撑伞慢慢没入夜色雨幕中的老捕快，矮捕快并没有急着动手。
似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何须急于一时。
漫漫长夜，有的是时间来精心炮制。
嗯，至于该怎样最后的演出，还得要好好盘算一番，究竟，人的潜力就那么些......
带来之前又身受重伤，加上先前的一番急功近利，这货的潜能绝不凌驾一成的十之七八。
在这样的状态下，该从那着手，该如何进行，就得一番盘算了。
不外，越有挑战，越能检验这些年来，咱的手艺......
“嘿嘿...”
一阵如夜枭般的阴森笑音，在这座荒原破庙上空盘旋。
白五省是被一种难以忍受的酸麻感弄醒的。
那是种似乎连灵魂都在蛀蚀的感受。
抓心挠肺的无法形容。
就像是身体中有无数蚁虫在爬行、在吞噬着骨髓，让整个身体另有知觉的地方都涌现出一股无法忍受的麻痒。
使人禁不住想用最尖锐的工具抓挠。
哪怕肠穿肚烂也在所不惜。
可是虚弱侵蚀了整个身体，叫白五省连翘动一下手指的气力都欠奉。
浪潮不会中断，一波一波冲刷着知觉。
叫白五省忍不住想大叫、大吼。
但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就算最降低的呻吟，都不行。
一张如恶魔般的脸庞泛起在眼界，笑意盈盈，说不出的和气。
白五省身体巨颤，双目突鼓，恨不得咬其肉，饮其血。
“我认可，先前有些马虎，浪费了你这么好的质料，现在我改了，咱们时间很足，慢慢来......”慢条思语的口气，犹如在叙述着家常。
可听在白五省的耳里，不亚于恶魔的低语。
冷血，残忍，另有无尽的寒冰。
白五省张着嘴，口腔里只有无意识的哑音。
矮捕快轻缓的抹去他嘴角流出的血迹，像是在看待一名挚友一般，和声道：“不急，这种状态，我曾经在一小我私家身上用了三个时辰，最后...你猜他怎样了？”
盯着矮捕快那双逐渐在增加亮度的眼瞳，白五省有种身处凜冬的错觉。
颤栗的身躯，不知的麻痒造成的，照旧因为什么此外原因。
总之，不寒而栗。
知道白五省无法回覆，矮捕快很快接着道：“他最后满身血管爆裂而死......”
说到这，他似乎很遗恨的啧了一下嘴，“那是我第一次用这种要领，可结果与我想象的有很大收支。”
看着白五省的眼瞳在上翻，他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瓷瓶，倒出一粒指甲盖巨细的药丸给其喂下。
等了片刻，就见白五省的气色有了很明显的改变。
脸色，精神都显著好转。
矮捕快这才絮絮叨叨继续道：“可我不宁愿宁可...”说到这，他突然神经质的一笑，用很低很低的嗓音，趴在白五省的耳边低语道：“我就扒开了他的头颅，终于看见了我满意的工具...你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身体与精神双重的折磨，使一向自以为心如磐石的白五省彻底瓦解，他双目涣散，只下意识的鼓舞嘴唇，轻轻重复吐露着三个无音的字。
“杀了你？”
矮捕快一眼就看出这三个字，他摇着头，“不不不，我怎么能杀你，就算你的伤比那人重了许多，可你的声望比他高了不止一筹不是！”
“坚持住，你也不想我去找你的妻儿不是？”
“我看好你噢！”
矮捕快说完，还挤了一下眼。
家人，就像一根无形的丝线，一道羁绊，把彷徨在弥留之际的白五省重新拉了回来。
他的眼睛里这一刻，没有了刻骨的恼恨跟恼怒，只余下浓浓的悲悼与乞求。
血泪沿着眼角徐徐流下。
无力又无助。
矮捕快笑的却很自得。
“现在可以告诉我想知道的工具了吗？”
白五省还陶醉在无尽的悲悼里，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栗，但眼眸深处的那缕忙乱照旧没能逃过矮捕快的扑捉。
矮捕快冷笑，“你觉得，那些你基础无法获得的工具，比起家人来，越发重要，我就认输。”
再一次用家人提醒，触及到了白五省曾经最忽略的地方。
负罪的愧疚酿成血泪，打湿脸颊。
“哼~”矮捕快终于失去耐心，重重冷哼一声，就要动手加重手法。
可就在这时一道劲风划空袭来。
来不及细想，矮捕快闪电般缩回探出的手，矮小的身形更是腾挪而动，一闪再闪。
直至挪移到这间破败庙宇还唯一完整的墙壁跟前。
确保左右跟身后无恙，才如临大敌般紧紧盯住眼前的一个偏向。
破败不堪的庙宇，一眼就能遍查洁净，敌人来至庙外。
那里一片黑暗，有细雨，另有微风吹漾。
“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等了少顷，不见敌踪，矮捕快只能高呼作声。
外面始终平静一片，只有斜斜微风吹拂着绵绸雨丝沙沙落地。
见对方隐身不见，压抑的乖戾性格促使矮捕快怒气高涨，他冷冷一笑，抬手就是数点黑芒直取瘫软在地的白五省。
果真，有衣襟扑棱，想要拦截那数点黑芒。
冷冷的笑意在矮捕快的嘴角演化出一道上翘的弧度，他不进反退。
只一步，就紧贴墙而靠。
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双肩先后一点身后墙壁，这堵经年累月垒砌的残墙就无声无息的碎裂出一个大洞。
他左脚重重一点地，整个身形就如一只硕大的蝙蝠般倒飞出去。
“救吧！就算救下又如何，白五省绝活不外一时半刻......”
轻风细雨一扫心中郁闷，叫矮捕快有种挣脱束缚欲乘风飞翔的惬意。
这种错觉，直到飘行了三丈，才发现有些失控。
平日里就算用出全力，也只不外能掠出丈许的极限，今儿是......？
矮捕快在空中开始忙乱，可突然惊觉自己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掌控。
这种落差，使他大惊失色，忙乱莫名。
直到余力耗尽，最后一刻如一片被劲风卷起的枯败枝叶重重跌落在地，他也始终不能相信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