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摩挲着一张破旧的羊皮纸,一遍又一遍,似乎怎么都摸不够。他那干燥的皮肤与纸面相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平静又空旷的室内显得十分诡异。
连枝敬重地站在旁边,低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老人手握灯盏,将纸张重新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纸上的每一勾每一划,都在无比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心脏,让他感受自己又一次年轻了起来。
但很快,他便发现:这宝藏需要钥匙。
老人眉头一蹙,兴奋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他的身体又一次回归衰老。
"除了这张纸,就没有此外了吗?"老人转头看向连枝。
连枝似乎有点意外,随即摇了摇头。
老人缄默沉静片刻,将羊皮纸卷起来放进竹筒中密封起来。
"徐家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老人突然问道。
连枝有点莫名其妙,但照旧迅速答道:"徐家令郎吃了解药后,已经好了许多。"
老人点颔首,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眉头一拧,轻声道了句:"奇怪。"
连枝不敢接话,忐忑地看着老人。
老人却扶着手杖站了起来,饶有兴味地说道:"我们看看去。"
徐家爷爷守了徐沧一宿,此时正靠着床头微寐。
少年趴在床沿上,身上盖着一领披风,睡得正香。
室中极其平静,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在地上画出一片光影。
一只鸽子扑啦啦落在窗台上,也不叫唤,只是脑袋一伸一缩地在窗沿上漫步。
徐家爷爷被鸽子的声音惊醒,抬头一望便见鸽子也在歪头看他。
徐家爷爷笑着取下信筒,还没来得及打开,便听到手杖的"笃笃"声,心中不禁轻叹:来的真不是时候。
老人踏进门槛时,徐家爷爷已经泡好了茶,茶香氤氲,老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十分舒坦。
"很久没有闻到这么好的茶香了。"老人谓叹。
徐家爷爷笑道:"坊主谬赞。"
"明人不说暗话,"眼看连枝带着少年出门而去,老人迫不及待地开口,"宝藏的钥匙呢?"
徐家爷爷斟了杯茶,推到老人面前,"坊主莫要心急……"
老人轻哼一声,没有接茶。
"所以,钥匙在你手上?"
"不在。"徐家爷爷摇头。
老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没等老人发作,便听徐家爷爷幽幽道:"但我知道在哪。"
"在哪?"
"在一小我私家手上。"
老人直眉瞪眼:"空话!不在人手上,难道在鬼手上!"
"也纷歧定,究竟晚辈上一次见到这小我私家照旧在十年前。"徐家爷爷冷笑,"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老人缄默沉静片刻,问道:"你是说云百屹?"
徐家爷爷颔首:"是他。"
"你莫不是在诓我?"老人眯起眼睛,盯着徐家爷爷。
"这你可就冤枉晚辈了。"徐家爷爷笑道,"坊主可知这宝藏从何而来?"
"西域有宝,得之富有天下"老人轻轻念道。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想到,这句传言是在三十几年前突然流传起来的,险些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西域和中原。当年传言起的蹊跷,也不是没有人探查过,就连他也派出过几批探子。
"我记恰当年因为这句话,中原死了不少人。"老人话锋一转,讥诮道,"就连你也卷了进去,差点丢了命。"
"坊主对中原可真是关注。"徐家爷爷道,"还没恭喜坊主,你的对头在那次劫难中可是死伤殆尽。"
老人哈哈一笑,似是十分痛快酣畅,"说说吧,这个宝藏到底是什么来历?"
徐家爷爷看着杯中茶叶打着旋儿徐徐沉底,叹了口气徐徐道来:
"据说在几百年前,西域有一个戎国,国祚绵延数百年,奈何末代国主残暴酷虐,以致苍天降下灾祸,国内民不聊生。
前朝武帝厉兵秣马,看准时机给了戎国致命一击,终止戎国国祚。
骠骑将军在清点战利品的时候,一个戎国小王称愿献出戎国宝藏,以求保全身家性命。
戎国在西域存在数百年,它的宝藏应该十分可观,武帝没有理由不答允。
然而,那个小王却在使者面前暴毙。
消息传回朝廷,武帝震怒,治了骠骑将军欺君之罪,将骠骑将军一家斩杀洁净。骠骑将军绝望之下遁入大漠,今后杳无音讯。"
"将军找到了宝藏?"老人问道。
"是。"徐家爷爷颔首。
"看来他的家人死得不冤。"老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徐家爷爷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道,"将军找到宝藏藏地后,便在四周定居下来。从那以后,将军的后人便居住在宝藏四周,直到四十几年前,他们的居住地发生了重大变故,族人死伤殆尽,仅有一对父女因外出求医而躲过一劫。"
老人皱着眉头,问道:"不会是伊利亚斯他们吧?"
"是。"徐家爷爷笑道。
老人翻了一个白眼,出乎意外的平静:"你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事跟伊利亚斯有关?"
徐家爷爷叹道:"坊主,这幅舆图是家师临终前交给晚辈,要晚辈带去将军坟前烧了的。可惜晚辈不才,家师仙去后不久,便卷入那次劫难,舆图也丢了。"
老人黑暗摸了摸那个竹筒,似乎是想确认舆图的真假。
"幸亏,经过晚辈多番寻访,总算在几年前将舆图寻了回来。"徐家爷爷道,"可惜,晚辈只有舆图,没有钥匙,所以一直未能成行。"
老人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也罢,若我到时能够乐成寻到宝藏,我会帮你把它带到将军坟前烧了的。只是钥匙……"
徐家爷爷道:"晚辈先在这里谢过坊主了。宝藏的钥匙是小师妹的妆奁,云百屹对宝藏的事情知道的恐怕比晚辈多多了,而且他对宝藏垂涎已久,若他还在世,钥匙肯定还在他手里。"
老人皱着眉不知琢磨些什么,缄默沉静了良久方道:"这件事另有几多人知道?"
徐家爷爷道:"宝藏和藏宝图欠好说,但是钥匙便只有我,云百屹,另有坊主知道。"
老人点了颔首,告辞离开。
徐家爷爷轻出一口气,突然转头看向床榻,幽幽道:"出来吧,走远了。"
伴着一声轻叹,一个黑衣青年拨开帘幕走了出来:"照旧被发现了。"
"你来西域做什么?"徐家爷爷饮了一口茶,道,"就不怕洛儿翻了天?"
青年笑道:"小洛怎么敢,他照旧很乖的。"
徐家爷爷轻哼道:"洛儿有什么不敢的?"说着一指床上尚在甜睡的徐沧,"他连沧儿都坑!"
青年哭笑不得:"不是吧?"
"而已,"徐家爷爷摆摆手,"不说小洛了,说说你吧,来西域做什么?"
青年笑道:"找人。"
"不巧,"徐家爷爷道,"你要找的人恐怕已经不在西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