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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寒

尺寒

摧眉看折腰 著

  • 仙侠

    类型
  • 2021-11-05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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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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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无忧色

尺寒 摧眉看折腰 6375 2021-11-05 10:04:08

  不知人为照旧天造,十座大山横亘在北楚与南陈之间,像集市上开门做生意的商铺,挨个并肩排开,山体巨细相差不外毫厘,宽阔抵得上两国中较小的城池,算得上身宽体胖,山尖可达云端高耸而立,山水相逢自成一体,春来草长莺飞,夏至蝉声习习,秋有无边落木萧萧黄叶,冬临寒冰三尺鹅雪纷飞,四季齐全,并未泛起一等三或者三缺一的情形。

  十座大山集齐了北楚与南陈的天时地利,孕育出不少生灵,山间门路通透,鲜有泥泞,全是青石镶嵌衔接,有幸到此一游,定以为山中住了不少细致考究的富朱紫家,实则人烟稀有,望全了十座山,也只能见得一户人家,孤门独户,却是一方大田主。

  半山腰上,一位背着竹篓、身着麻衣的短发少年,悠闲地走在青石路上,嘴中不时哼着一些不知哪里习来的曲词,乍看之下,配不上他这幅农家小伙计的行头,远远望到孤零零的一户门脸,少年突然停下了口中哼着的曲词,脚步也随着变得极重了几分,今日本应是个大喜的日子,出生到现在没出过这十座山,今天算是熬到了出头之日。

  父亲两百零一岁寿辰,母亲因肉胎反噬的缘故,虽不与父亲同年月生辰,却会与父亲同日赴死,少年二十个更岁,是那个促成亡命鸳鸯的肉胎,对于这一天,少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巡视完十座山后,少年的竹篓满载欲溢,尽是一些做糕点软食的绿植花卉,腋下夹着两捆干柴,手上提着两个蜂饼,走得近了,只见少年眉头紧锁,眼眶红肿,丝绝不见满载而归的厦悦,离家越近,眉头皱得越深,晨曦时分自第一座山离家巡游,从第十山归家后已是十日后的银月高挂。

  推开门,一盏青灯微亮,两位白头翁端坐在木椅上,两张面孔似两池被清风吹皱的春水,虽没有波涛壮阔却也跌宕起伏,面相上看,少年与两位老人家至少隔着几代的岁月,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怙恃应是正当壮年,山外寻常黎民人家,险些家家如此,老来得子的事并不常见,可谓是百里挑不出一。

  “爹、娘。”

  少年轻唤一声,从春夏秋冬里各挑出一月,月中巡视一次,主要是修修路通通渠,保证青石不缺、河流不堵,其他时间都是自由消磨,每次回来总能见到二老点灯烧佳肴坐等,放置好游山归来时挑拣的山货,就着微弱的灯光和二老一起用膳,扒开呈圆穹盖顶之状的青菜叶,下方三块七分瘦三分肥的肉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这三块肉的来历可不简朴,先腌制入味,后炸至外酥里嫩,再裹着青菜叶蒸得软糯缠舌,三道工序都极其的需要耐着性子和一副巧手灵心,才气做得恰到利益,先依次夹了一块放在两位老人的碗里,少年挑起最瘦小的一块塞进嘴里,并非家境贫寒出不起买肉钱。

  坐拥十座山金玉满堂,这是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养出的一颗孝心,或者说是二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作为一个独生儿,自记事起,少年从未获得怙恃明显的宠溺,听到过的夸奖掰着一根手指也能数得过来,总是这种润物无声,需要留出点小心思,才气感受到的情意,两位老人对少年的爱从不言语,有些时候甚至让少年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前二人所生。

  只是他又的简直确见过自家老子黑发白面无须时的面容,不说与自己是一个模子里拓印出来的,至少也有六七分相像,而剩下的三四分全在那女子脸上,开始记事时的少年,只是简陋地审察了怙恃的容貌,不外他也总是庆幸老天没有五五分成,否则自己便要顶着一张大烙饼生活二十年,想一想还不如早早夭折来得痛快,全像父亲或者全像母亲也都欠好,父亲过于俊美风骚,母亲过于柔弱冷艳,他在夹缝中求生存,多了两分飒爽英姿,六四分成,就如这三块恰到利益的肉。

  真香!

  就在五天前,结实的怙恃一夜之间青丝染雪,面庞上爬满了比小钱江还要深邃几分的沟壑,以前麻利的腿脚、硬朗的身板如今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那一天是父亲恰好迈入两百零一岁的日子,老天连分秒也掐得丝绝不差,生怕自己迟到让两位老人多受罪,代代一脉单传,这十座山、每座山中的溪涧、沟壑、湖泊、悬崖,每隔一百多年就会有一个新鲜的称谓,都是出自一个少年或少女之口。

  小钱江是少年对第五山源自半山腰的一条江河的称谓,只因在那条江里洗澡捞鱼时,有幸捞到了一枚不知是哪代先祖遗落的铜板,非金非银,在少年眼中都是上不了台面、进不得口袋的小钱,扔给了一只出洞觅食的螃蟹,那螃蟹也不知是善解人意,照旧饿得狠了,竟真的将那枚小钱衔着入了洞。

  清晨

  天边只是一抹鱼肚白,少年早早起来开灶生火,将昨日晚归随带的花卉绿植浸泡、磨浆、固型,一切按部就班,所有工序烂熟于心,手脚利落,称得上贤惠二字。

  历来都是早睡的二老也早早起来,只不外比少年迟了半个时辰左右,尽管少年轻手轻脚,两人早已活成人精,与凡人差异,听着外面锅碗瓢盆的摩擦撞击声,两位老人仅凭音色,就能准确知道少年做到哪一步了,究竟少年的这一手好厨艺全是师承二老,不外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另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岁月路程。

  一个时辰后,少年揭开蒸锅盖子,手掌轻煽,鼻尖耸动,露出满意的笑容,摆好事先准备的木盘,拿起长木筷将蒸锅里的糕点夹进木盘,最后一块送进了自己嘴里,味道依旧香甜,只是越发软糯了些,端起木盘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轻柔的吹气,走到二老跟前时,木盘中的糕点软食温度与口腔相差无几,既不烫也不冷。

  搬了一条高凳子坐下,少年稳稳端着宽大的木盘,与以往差异的是,二老这次并没有伸手进木盘捻糕点,对视一眼后齐齐看向少年,老婆子欲言又止,眼中隐隐含泪,老爷子倒是神情平静。

  “你已经拖到第六日了,该走了,有些话你娘不忍说,那就由我开这个口吧,我生平最烦见人哭哭啼啼,男人、女人同期待遇,就是闭上眼进了鬼门关,明知看不到,但一想到你在我跟前泪如雨下的场景,上了黄泉路我也走得不安生,祖上八代人,历经一千多年,自老一辈青丝染雪、骨枯残喘开始撵人之日起,每一代年轻人滞留的时间都不会凌驾三日,属你最拖沓最不爽性,丢尽了老子的脸面,教子无方,下了九幽我都没脸见历代先祖,糕点放在板凳上,马上出山,不要转头!今日你若还不走,我走!”

  少年用尽全身力气憋回了涌到眼眶的无根水,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把双手端着的木盘轻轻放在高凳上,自他记事起,父亲险些每日都三令五申少年应遵守的规则,其中一条即是怙恃一朝鹤发时,他要立即出山且不得转头,他不明白其中缘由,老爷子也不愿说,主要是不想拿假话搪塞自家儿子,少年不想遵从这个规则,梦中骂过制定这个规则的先祖是个不近人情、不明事理的混账。

  天下人皆知家中二老理应老有所养、老有所依,此规则与约定俗成的公序良俗恰恰南辕北辙,每次与父亲的嘴上博弈都以少年声音渐微结束,母亲从未偏爱一方,久而久之,少年也慢慢放下了这份争执,自二老银丝抽茧后,少年只承袭一个原则,顺其心,从其意,岂论是怙恃要求他做什么,少年都一律应承下来,独独在这件事上拖延了五六天之久也迟迟不见行动。

  许是少年开窍了,退些距离双膝跪地,身子徐徐伏下,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响声清脆,三声事后,少年默默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卧房,看着朴素无华却洁净整洁的被褥,褥面一朵粉红桃花映半叶竹青,人面桃花相映红,山间翠竹叶长青,桃花纹理庞大细致,需要极巧的手工,是为母亲所绣,竹青纹理粗拙,间隔略大,是不善于这种细致手工活的父亲穿引。

  少年最爱吃的糕点软食是桃花酥,最爱喝的酒水是桃花酿,都只有母亲能做出那个味道,少年也算是子承母业,既能做一些穿针引线的细致活,也能酿造桃花酒,烹出桃花酥,父亲虽然也最是爱吃,只是从来不愿学,在肉菜上的刀功看法又非母亲能及,男主荤,女主素,分工明确。

  父亲有空就搬一张躺椅到衡宇侧面,躺着听竹叶在风中摇曳合奏的声音,有时阳光正好,父亲在屋中酣睡的间隙,少年也会偷偷把专属于父亲的躺椅搬到衡宇侧边,听那竹叶翠枝在微风中摇曳的声音,初次实验,急躁难忍,只是听了不到一刻钟,少年便会将躺椅搬回原位。

  那年十四岁。

  之后是少年因某些生活琐碎,诸如念书习字不认真被父亲训斥,觉得小钱江太远懒得去,山中鸟兽与天争命本就生活不易,不忍戕害,才会想起搬出那张躺椅,用一个令自己舒服的姿势,躲在衡宇侧边生闷气,奇异的是平常心情大好来赏这等天地造化之音时,总是会因它坏了原本不错的心情,而在生气烦闷之时,在这种“噪声”中却能很快平静下来。

  自从觉得悦耳后,少年也犯了和父亲同样的毛病,搬椅子搬得更勤快了,父亲在屋内而又天朗气清的日子,总是在衡宇侧边能见到一个少年眯着眼,躺在椅子上竖起两只耳朵倾听,晴天气容易致人慵懒,听着翠竹绿叶琴瑟和鸣进入梦乡的少年,老是被一只粗拙的大手掌拍在侧身露出的屁墩上,才会猛然醒转,到了饭点也不知晓。

  沿着被褥缝合处裁剪开,少年抽出棉绒,小心翼翼的叠好绣着一花半叶的被套,放进母亲早几日就为他准备好的包裹袋,狭小的房间里另有一个木箱子,箱子外貌油光水滑,常年被人抚摸使用所致,打开箱子有九层隔板,共十个格子,前九个格子中都有一本书,书厚三指左右,左边第一个格子中的书,蜡黄最深,依次往右递减,一眼就能看出岁月是非。

  封皮无名无姓,也没有任何图案或者色彩,以铁镶边,这种制作以铁为书页镶边的手艺,少年是在十七岁的时候才随着父亲学的,犹记得其时父亲不经意间嘟囔了一句,“这也算不上什么可以传世的手艺,你想学就学,若是觉得无用,不学也罢,以后预计也用不上了。”

  少年抽出第九个格子里的书,这本书最新也最受少年的待见,它是父亲与母亲今生的所见所闻及其中感悟,里面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甜言韵事,所记所载全是波诡云谲、风云暗涌。

  上至庙堂的蝇营狗苟、步步钻营;下至江湖的勾心斗角、钩心斗角,甚至是闹市之中为求一己之利谋财害命的路边摊贩,先祖们深陷囫囵是如何情急智生,巧妙脱身的细枝末节,都写得声色俱佳,比那些赚嘴皮子钱财的说书先生,还要精彩绝伦,这是第一代守山人立下的规则。

  每一代守山人出山后,生平或经历或旁观的罪与恶,都要纪录在册,以供后世子孙罗致经验教训,出了山能少走许多弯路,因每一代守山人的性别与经历有异,经历过的罪与恶也大不相同,其中仅有一小部门有交叠之处,少年推测是后世守山人见有前车之鉴,便没有纪录自己与先祖相似的经历,他就是如此想的,若是自己遇见了和前九任先祖同样的罪业和恶事就不节外生枝了,也能省点纸张笔墨。

  自记事以来,父亲教他认字写书的工具即是这九本书,少年每每开小差或出言不逊,都市被父亲狠狠训斥一顿,疾言厉色之下,自认愚笨的少年突飞猛进,一路高歌,十四岁之前就能将九本书中的内容滚瓜烂熟,九任先祖,有人官至一品大宰,有人金玉满堂,有人不言不语却桃李满天下,有人戴盔披甲驰骋沙场。

  无一不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风华绝代。

  除父亲之外,令少年印象最深的是第四任先祖,一生贪恋风月,却很少逛过青楼柳园,总是打探那些定了娃娃亲却还未拜堂入洞房的各人闺秀,不择手段拆散别人早已定下的姻缘,对于这种不拿羞耻挂脸面的好色之徒,自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其逃脱的情敌构陷与情人本家的追杀,不行胜数,少年巡山时口中哼唱的曲词,就是出自四祖之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书中所描绘的罪与恶,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困扰着少年,床上辗转反侧之际,总是梦见自己置身于书中描绘的那些罪恶场景,恐慌畏惧之余,也会想起历代先祖的处置惩罚方式,依照书中的言语按部就班地徐徐谋之。

  在先辈们置身的危情险局中身消命陨,少年会一身大汗淋漓地猛然醒转。

  嘴角浅笑睡到自然醒,则是在梦中险境全身而退,甚至会有自己认为更巧妙的处置惩罚方式戏耍恶人。

  合上木箱,少年背上包裹径直走出衡宇,到了怙恃跟前也没打声招呼,父亲闭眼靠在椅背上,母亲轻轻抬手,话至嘴边又吞了回去,眼角湿润,少年和两位白头翁心里都清楚,这一次生离,与死别相当。

  十座山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条下山路,或旁松侧柏,或五彩缤纷,或怪石林立,各有各的造化。

  少年走的下山路,两棵青松作门神,迎新人,辞旧人,几十米粗的树干,年轮早已过千,北楚南陈的朝代脸面几经更迭更换,这两棵青松依然直立风雪,不改初衷,守了此山千余年,不仅无恙还越发茁壮。

  以前少年屡次踏足这里,想跨过两棵青松间的羊肠小道,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有时半夜三更偷偷摸摸下山,不打灯笼,不亮烛火,每一步都踩得很轻,很轻,手把实了才会踏出步子,不敢发作声响。

  有时是见父亲午间甜睡,卷起两条裤腿,如下山的饿虎扑食,大步狂奔。

  只要是抓住父亲这位守山奴瞌睡的时候,少年总是想方设法地往山外潜逃,只是结局不太美好,每次都被自家老头子旱地拔葱,揪着后衣领子给提了回去,第一山、第二山、……第十山,十座山的下山路都有少年白费辛苦洒下的汗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倒是没有因此哭过。

  头两次被逮回家中时,少年心里只有畏惧紧张,生怕父亲棍棒加身,不敢多嘴询问,推波助澜,幸好自家老头子脾性温和,不会轻易动粗,免了他的皮肉之苦,只是把他抓回家中丢进卧房,便不再理睬,第三次被提回家时,少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纵然皮开肉绽,他也一定要弄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脑海中反重复复推敲了所有细节,除非老头子是个自由飘荡,能穿石过木的幽灵或神仙,否则是不行能追上他的,因为在第三次潜逃时,少年跑至一半路程,又迅速折返家中,发现老头子姿势稳定,鼾声如雷,这才放下心往下山路跑去,可依然是在离出口咫尺之遥被捉了回来。

  最得母亲疼爱的少年,自然是将心中的疑问率先说与母亲听,想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答案,可惜一向很疼爱少年的贤淑良妇,却也玩起了高深莫测,笑而不语,只是说少年在二十岁之前,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这十座山的地界,别再徒劳惹一家之主不快,指不定哪天真取来几根竹条抽得他屁股开花。

  从母亲嘴里撬不出答案,少年只得硬着头皮向父亲请教,那位只是双手负于身后,冷着脸瞥了他一眼,吓得少年赶忙用右手摸着后脑勺向自己的卧房退去,边走边嘀咕:“不说就不说嘛,眼神这么凶狠!”

  少年有生以来的印象中,父亲也就是在教他念书认字和出逃山外这两件事上,会对他小惩大诫,在其它事情上很少会动声色,即便少年在烧火做饭时,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全摔碎,也激不起老头子的心湖颠簸,宛如一口古井,任其天崩地陷,我自平览心绪。

  第一山出不去,少年就换第二山,第二山不行,便打第三山下山路的主意,当十座山的下山路都跑遍,依然照旧被那一双附有魔咒一般的手给提回家后,少年也算是真正的死心了,彻底取消二十岁之前出山的念头,整日随着父亲练一些奇怪的把式,每次练完收势,全身骨头像是寺庙里的小僧人敲打木鱼,咔咔作响,这样的日子连续了三年。

  之后直到怙恃两百零一岁寿辰的日子,除了巡山外,就全是在圆木上走桩、下江摸鱼、入山林深处捕狮捉狼、徒手攀爬悬崖峭壁,每次少年不慎失足落入险境,总是那一只手揪着他的后衣领子,助他脱困,少年最为心悸的是第一次面对虎狼,那时候觉得父亲凶狠的眼神及冷着的脸,是何等的平和可亲。

  手中虽有棍棒,却想转身拔腿就跑,只是父亲已经事先知会他,不行临阵脱逃,他也知道只要父亲在一旁,他想逃也逃不掉,心中牢记老头子允许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危,才敢生出一丝无畏,迎面而上。

  起初是离群索居或是被赶出族群的孤狼,之后面对的数量,随着日子慢慢增加,十九岁的少年在脚程上已经不输虎狼,戏狼如放羊,抓虎像宰鸡,攀岩走桩胜灵猴,据父亲所说,这是每一代守山人出山时应该具备的基础,岂论男女,代代如此,没有例外。

  十座山内不能横着走,出了山也只是任人挑拣的盘中餐。

  少年在青松脚下停步,转身遥遥望着半山腰上那户人家,衡宇侧边一篷翠竹,那是少年与老头子经常搬椅子侧躺倾听的绿腔,翠竹中间一树桃花开得明艳,朵朵红润,枝丫撑开了几根围拢而来的翠竹。

  竹是母为父所栽,桃是父为母所种。

  最后却都自制了他这个毛头小子,捡了现成白白享受了二十年,称不上什么奇景独秀,却是少年二十年来无忧无虑的颜色。

  放下包裹,少年双膝着地再次磕了三个头,每一次弯腰低头总是能见到两颗晶莹滴落,有泪无声。

  十座山,养了十代人,二十年的青葱岁月,可能是他今生的绝无仅有,出了山要面对的人和事,是吉是凶,生死难料,至少再遇到凶险,那只手不会再揪着他的后衣领子保他平安了。

  平时细水长流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后知后觉想要珍惜时,恰逢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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