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上投壶

　　越日，风和日丽！

　　湑水河码头上挤满了前来踏春的京中权贵。

　　贺其瑾刚到码头，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集到她的脸上。

　　只见她一身白裙，眉不画而墨，唇不点而红，肤色白若凝脂，睛如点漆，顾盼之间，熠熠生辉。

　　眸子扫向谁，那人恰似被定住了一般，十足的呆鹅。

　　贺其瑾毁容的传言，不攻自破。

　　人们不约而同在心里赞道，“京城第一美人”贺其瑾比往日，更美了几分！

　　“姐姐，你好美啊！我们一起游湖可好？”

　　一个丽人挽住了贺其瑾的胳膊，很是亲昵。

　　“好啊，几日不见，嫣儿又漂亮了！”

　　贺其瑾牵了那丽人的手，介绍给了身后的两个妹妹。

　　原来，这丽人是兵部侍郎邢仁义之女，邢嫣，年芳十四，和贺其施、贺其玮同岁。

　　正是前一日，在山下堵住贺其施的那个女子。

　　邢嫣冲贺其玮露了个笑脸，瞪了眼一旁的贺其施，拉了贺其瑾率先上了画舫。

　　“姐姐，等等我！”

　　刚进入画舫，贺其施便听到一叠声的召唤。

　　转身寻去，就看见昨日救下的黄衣女子左青青飞也似的跑来。

　　她停在贺其施面前，双颊嫣红，喘着气儿，“姐姐……幸亏我跑得快，否则与姐姐就错过了！”

　　左青青笑颜如花，眼含请求，“我哥哥担忧我，他可以上来吗？”

　　“虽然可以！”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贺其施转身，才发现贺其瑾、邢嫣、贺其玮不知何时立在了身后，说话的正是邢嫣。

　　邢嫣看着岸边一身白袍、衣袂翩跹的左沐昔，手臂举过头顶，频频招手，早已忘了闺阁小姐该有的礼仪。

　　左沐昔低语了几句，留下了侍卫，和几个贵令郎登上了画舫。

　　赵廷啸竟然在列。

　　今日的赵廷啸，一身黑衣，眸子深邃，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和周边一比，显得格格不入。

　　意外遇见，贺其玮喜不自禁，只见她两眼闪着光，双颊微红，满心的雀跃藏也藏不住。

　　贺其瑾上前，盈盈一礼，声如黄莺，“祖母家宴，其瑾台上出丑，多谢赵世子脱手相救！”

　　“举手之劳，贺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赵廷啸伸脱手，虚扶了贺其瑾一把。

　　甫一抬首，对上贺其施的眸子，倒让他一怔。

　　贺其施看向他的双眸里，藏着滔天恨意和挖苦。

　　下一瞬，贺其施便垂下了眸子，消散了周身的恼恨，和身侧的左青青低语起来，只余一丝云淡风轻。

　　上次贺府寿宴，赵廷啸以为自己会错了意。

　　今日再次遇见，他完全确定，贺其施对自己，恨之入骨！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恨，从何而来？

　　各人都怀着心思，画舫里一时寂静下来。

　　一侧的左沐昔看着他们之间暗波涌动，不动声色瞅了眼同行的谢玉楼。

　　谢玉楼瞬间明了，一手持笛，走到众人前，“今日风物大好，可不能浪费，不如玩个游戏如何？”

　　“好啊，好啊！”左青青率先响应，“谢哥哥，玩什么呢？”

　　“要不赛舟？”一个令郎提议道。

　　邢嫣急遽阻挡，“不行，男子有力气，我们肯定输定了，再说了，也不宁静！”

　　邢嫣和贺其瑾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其他人吵得不行开交，一时难以决断。

　　“投壶！”

　　贺其施突然作声。

　　左沐昔和赵廷啸一听，皆愣在了原地。

　　投壶本就是京中权贵闲来无事，取乐的项目，左沐昔投壶，声势为最。

　　皆因他投壶，次次必中，技术炉火纯青，无人能出其右。

　　不说他的神技，仅仅往那里一站，一身白衣，玉树临风，风范卓绝，就让一干女子陶醉不已。

　　放眼整个京城，也只有忠勇侯世子赵廷啸，能与其较之一二。

　　谢玉楼瞅了眼画舫，作声道：“画舫不行，地方不够宽敞！”

　　“水上投壶！”贺其施看着宽阔的水面，继续道，“每组一艘船，不设船桨，自行组队，投壶单独置于一艘船上，每组投壶不靠人力，全凭运道！”

　　邢嫣本就看不惯贺其施，只要她提议，下意识就要阻挡。

　　转眼对上光风霁月的左沐昔，她话锋一转，“比就比，谁怕谁！”

　　贺其施悠悠作声，“不管什么乐子，总要有个彩头，更为精彩不是！”

　　“这好办，输的一组，要听凭赢的那一组驱使！”谢玉楼道。

　　众人纷纷赞同。

　　画舫靠岸，众人上了小船。

　　“姐姐，我们一组！”左青青一把挽住了贺其施，又招呼身后的哥哥上船，谢玉楼也跟了上来。

　　邢嫣扑了个空，只好拉了两个世家令郎过来，与贺其瑾组成了一队。

　　贺其玮、赵廷啸，与另外一个小姐、一个令郎成了一队。

　　余下四人也组成了一对。

　　行至湖面开阔处，众人自发将置投壶的小船围在了中间，收了桨。

　　邢嫣抢到了优先权，她摇摇晃晃起身，奋力投了一箭，风过，船动，那支箭直直没入湖里。

　　十箭下来，只中了一箭。

　　临到下一组，赵廷啸作了个请的姿势，贺其玮红着脸起身，一番投掷，中了两箭。

　　这和她平日的水平没法比，她生怕扯了赵廷啸后腿，急红了眼，郁郁坐了下来。

　　另一艘船一箭也没中。

　　到了贺其施这组，左青青率先投壶，竟然中了两箭，十分意外，乐不行支。

　　第一轮下来，贺其施队和赵廷啸队暂时领先。

　　众人这下收起了闲散，认真起来。

　　第二轮，贺其瑾出战，不亏是京中女子的楷模，她先瞅了眼湖面，又微闭着眼，这才执箭投去，眼看箭头偏离了壶口，一阵风过，眨眼间，箭头稳稳落入。

　　另一组的红衣令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趴在船头，确认无疑后，啧啧称奇，“贺巨细姐利用水流、风向，执箭投壶，聪慧如斯，我等佩服！”

　　贺其瑾投中了五箭，就连冷漠少语的赵廷啸也定定看了过来。

　　赵廷啸队出战的灰衣令郎，只中了四箭，竟没有凌驾贺其瑾，一时赧然不已。

　　另一组战绩平平。

　　轮到贺其施队。

　　左青青抱了抱贺其施，慰藉道：“贺姐姐放轻松，哪怕一箭没中，都没关系，有我哥哥呢！”

　　贺其施给了她一个笑容，站了起来。

　　十箭十中！

　　众人皆呆在了原地。

　　一身绿衣的贺其施拍了拍手，盈盈转身。

　　头上的白玉簪在春日里，熠熠生辉，周身罩了层柔光，虚幻又真实。

　　左沐昔看着几步远的她，心头怦然一跳，她投壶的行动，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另有那最后的一拍手，潇洒、利落，也和自己一致。

　　如果说她对自己无意，那这些如何解释？

　　如果有意，可朱雀街首面至今，她总是恪矩守礼，并没有越外的举止！

　　贺其施坐定，扫了眼愣怔的赵廷啸。

　　下意识抓住了船舷，前世的影象恰似晃动的船只，潮水般涌来，撞得她一阵阵眩晕。

　　前世，京中权贵多如牛毛，左沐昔最为耀眼。

　　光风霁月，为官清明，智谋无双，就连投壶游戏，也都是最出彩的。

　　赵廷啸自诩武功、谋略无人能及，却总被世人拿来与左沐昔作比力。

　　就连投壶，也是如此！

　　贺其施明白他甚为在意，暗地里日日琢磨左沐昔的投壶技，练得手上起了水泡，水泡磨破，结了茧，终于练出了十投十中的水平。

　　她欢欣雀跃，满府寻他。却看到了他幽会贺其瑾的局面。

　　两人深情相拥，满眼缱绻，再也容不下他人。

　　贺其施的脑袋嗡嗡作响，傻傻愣在原地。

　　赵廷啸看见她，扔下一句“我赵廷啸，今生只爱瑾儿一人！”牵了贺其瑾冷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