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林抵家的时候,李家正在吃晚饭。
李景年见到大儿子很兴奋:“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声,快来用饭。对了,俊彦呢?”
李仲林解释一番,将目光投向坐在父亲身边的美妇人。
那是二娘,身着锦衣罗裙,头戴珠翠,耳上坠着金灿灿的环饰,生过两个孩子的身材违背常理地窈窕有致。
二娘热情地招呼李仲林坐下,付托身旁的侍女:“秋月,快给大少爷上付碗筷,让厨房再做四道菜——呃,两道吧,否则桌上要放不下的。”
李仲林眼皮跳了跳。
二娘果真照旧熟悉的气势派头。
原主的影象中,二娘身世破落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也不知怎么就嫁给了尚未发迹的父亲。只有一点欠好,管家颇为细致——说白了,就是扣,可能是受了穷酸秀才姥爷的影响吧。
再看坐在劈面的少女。
咦,这个妹妹的颜值,比我想象的还要横跨不少呀!
少女穿着翠色罗裙,鬓发上插着样式简朴的头钗,却丝绝不影响她的美貌。小巧的瓜子脸古典精致,瑶鼻挺直,眼似琼星,又恰逢最清丽清纯的年龄,坐在那里就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李仲林感应心脏怦怦乱跳,又似乎听见了恋爱的声音——停下!这个妹子不行以,你会被父亲打断腿的,禽兽!
俊朗父亲,美妇二娘,漂亮妹妹,另有俊美不似凡人的李二郎……这一家子的颜值都很高。
相比之下,李仲林虽然也算是眉清目秀,但在家人面前完全不够看。
算了,我要靠才气用饭,才不要靠脸!
“墨君,你说夫子要收你做门生?”李景年惊喜地问道,一掌拍在桌子上,八品武者的掌力震得碗碟乒乓作响。
“呃,还在考察期,尚未正式入门。”
李景年兴奋地连连搓手,话都快不会说了:“夫子他老人家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怎么会看上你这小兔崽子!”
“咱家是不是该准备拜师的束脩了?”二娘提醒道,脸上隐隐有些肉疼之色。那可是书院的夫子呀,得出几多拜师礼才合适?
李仲林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得等过了考察期再说,书院有书院的规则。”
“那就好!”二娘脱口而出,忙低头掩饰,红着脸给女儿盛了碗汤。
漂亮妹妹抿嘴一笑:“听红迎姐姐说,年老当街作了首绝佳七律,一诗入九品。”
少女轻启朱唇,将“花开堪折直须折”吟了一遍,美目中投出钦佩的目光,令李仲林有些飘飘然。
“好诗,真是好诗!娘似乎想起了当年……”身世书香门第的二娘听得两眼发亮,扭头看向李父,“你们爹那时就爱随处沾花惹草!”
李父老脸一红,咳咳道:“当着孩子的面乱说什么!那都是几多年前的事了……其时年轻不懂事嘛。”
又虎目一瞪,对李仲林道:“你可不许沾花惹草,知道嘛!以后再敢去万花楼那种地方,晚上就不许进家门!”
李仲林:“……”
爹,你真是我亲爹!
二娘,我这真的是首正经的励志诗,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饭后,李景年拉着李仲林来到前院中,望着天井外的天空,幽幽说道:“儿啊,爹误了你呀。”
李仲林吓了一跳,联想到自己与家人们的颜值差距,瞬间记起某些狗血伦理剧,颤声道:“爹,莫非我不是亲生的?”
“放屁!”李景年一巴掌拍在大儿子背上,八品武者的掌力,差点把李仲林拍到吐血。
“你小的时候,就与此外孩童不太一样,做游戏非要做最大的那个,经常和人打得头破血流,就为了争一口气。”
“厥后,你娘找高人替你看了,说你身上有什么劳什子的傲气,天生不甘居人之下,越是众目睽睽,越偏要人前显圣。你娘说,前几个身上有傲气的修行者,都惹祸上身,被人杀了。”
“这傲气,无药可医,无法可治。所以为了你的小命着想,爹没敢让你修行,只想着,你这辈子过得开开心心就好,哪怕一事无成,爹也养着你。”
李仲林:“……”
那股会引起人前显圣饥渴欲望的神秘邪火……是叫傲气么……
我就知道,是原主的锅!
“没想到,我儿竟然是天纵奇才!一诗入九品,宁康五十年来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修行天才了,况且你又拜师夫子,前途不行限量啊!”
李仲林的尴尬癌都快犯了,幸幸亏夜色下看不出脸红。
其实你的自制儿子是个学渣。他默默地想。
李景年紧握李仲林的双肩,虎目含泪:“但是儿啊,你要记着,虽然夫子能罩住你,也要注意言行,凡事三思尔后行,不应说的话千万不要说,究竟这是在神都,水太深!”
李仲林讷讷应是,突然觉得父亲的话哪里差池,疑惑道:“爹,你不是说我生下来娘就不在了吗?是二娘找人替我看的?”
“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李父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照旧冒充没听见,振臂高呼一声,转身一阵风似地向后院奔去,“爹这就焚香祈祷咱家祖先去!”
李仲林盯着李父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后,眯起眼睛。
有趣,看来这原主的娘亲,似乎有什么秘密啊。
……
李仲林与李仲甫兄弟俩的住处比邻而居,与怙恃和小妹的屋舍隔着一个后花园。
夜深人静,李仲林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检查了一遍屋外四周,满意所在颔首。
看我李仲林,一夜破八品!
他压下心中紧张,正襟危坐在床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信心十足地诵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念罢,屏息静待。
然而等了很久,什么也没发生。既没有从九品升到八品,身体和精神也未发生任何变化。
“不行能呀,前天不就是念了一首诗入九品的吗?”李仲林大惑不解。
这首诗明明绝不逊色那首“花开堪折”。
莫非……
他想了想,换了个姿势,气宇轩昂地念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然而,奇迹依然没有发生。
李仲林有点方了。
换成励志诗也不行?不是立言入品吗?
如果这诗也不行,那诗也不行,我的修行之路岂不是堪忧。难不成真要去修空门功法?
夫子会介意的吧?
究竟我现在是根正苗红的儒门子弟,跑去修佛算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已经探询过了,这个世界的僧人一样不能结婚。
李仲林不宁愿宁可地翻来覆去又念了几首传世名诗,试遍种种姿势,最终照旧一无所获。
说好的金手指呢?还给我!
李仲林欲哭无泪,带着满腔悲愤倒在床上。
……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李仲林,慌忙解决完早饭,急急遽地让肖强准备好马车,直奔城外的剑宫。
既然不是天才,那就得正确认识自己的定位。
大师兄亲自交接的任务绝不能懈怠!
究竟,我很可能就只剩这么一只大腿了……
李仲林对自己的未来充满灰心。
剑宫坐落在神都西面二十里外的渭水边。李仲林赶到时,已经日上三竿。
剑宫巍峨耸立,飞檐重重,坐落在坚实石基上,一道高峻围墙将剑宫内外分成两个世界。
剑宫前门庭冷清,偶尔有几个远道而来的剑客前来拜谒,但无人能走到正门外,只远远施礼膜拜。
几个守门的剑宫门生手握剑鞘,平静地站在门外扼守。
马车远远停住,拉车的两匹马不安地打着响鼻,死死站在原地不愿上前。
李仲林刚钻出车厢,就感受到全身汗毛直竖,皮肤隐隐刺痛,那是从剑宫内散溢出的剑气余芒。
怪不得那些剑客无法近前,纵然只剩余芒,也不是未入品的伧夫俗人能受得了的。
肖强可怜兮兮地看着少爷:“我疼……”
李仲林打了个哆嗦,赶忙挥手让肖强滚到一边去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