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以彼之道
安迟怀文摇头，略蹙眉。
身处皇家，他也确实不怕鲜血。
不外，不畏惧并不代表不会倒胃口。
眼前这个巨细姐是否太残酷了些？
他扇面一合，朝着楼下那乞丐一指，轻叹:“你看那些求神拜佛的人，要么无能为力，要么满腹私欲，可见这世上的人多数欲望不停，一颗贪婪的心怎么也填不满。人性如此，玥璃不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王爷如此说，岂非何不食肉糜之辈？
花玥璃又兀自地审察了他一眼，她唇角略牵，徐徐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人一旦满足了当下的欲望，就会追逐下一个欲望，那不是贪婪，而是活下去的理由。”
她并不觉得适当的欲望有什么可恶。
究竟对于一个食不果腹的乞丐来说，没有什么比一顿饱饭更重要。
又跟他谈什么君子正义？
安迟怀文随口应了她一句:“按你这般讲，这人性还稍微能看点。”
花玥璃轻嗤一笑，又自酌了一杯:“人性本就是不应被直视的工具，他们如此，我如此，王爷亦如此。”
安迟怀文也自斟自酌了一杯，显然有陪她聊下去的兴致:“哦？怎么说？”
花玥璃笑着把自己的酒杯和安迟怀文的酒杯对换，把自己的那杯推给他:“就比方说王爷与那乞儿换一换。”
花玥璃垂眸为他把酒杯续满:“王爷是那乞儿。
每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人人皆可辱骂，在世只有风与霜。
正当你要饿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唾手可得的包子。
试问王爷，这个时候，您会怎样做？”
“这……”安迟怀文犹豫了。
花玥璃继续道:“不食会死，食却不符君子。”
安迟怀文皱眉，这确实是个两难问题。
他低眉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抬头:“本王会食。”
如果真到了那个田地，只怕在世才是最重要。
他也恍然明白了花玥璃的意思，他眸光微深，抬手饮下了一杯。
那是适才花玥璃给他推来的酒。
花玥璃眸光微闪，也捏起了一杯酒，淡淡隧道:“当你无法完全设身处地的去感同身受一番，便没有资格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妄加置评。”
错的不是乞丐，而是造就乞丐的这个世道。
安迟怀文或许也明白了花玥璃的指责之意。
子民行卑行乞，他这个上位者百无用出不说，还在说凉爽话，委实汗颜。
花玥璃说话似乎比刚刚斗胆些，在他面前的羁绊似乎也少了点。
这算不算好兆头？
安迟怀文刁难她:“那按你这般说，那些古圣先贤言论的高强气节都是妄论不成？”
花玥璃放下酒杯，轻笑:“所谓高尚，所谓气节，不外是幸运者的原理，因为他们从未踏足过那样的两难境地，便想虽然地把现实当做了残忍去曲读。”
花玥璃自袖里拿出了那块安迟怀文昨日递给她的帕子，还他。
安迟怀文接过，看着手中的帕子，也不知是酒劲儿大照旧怎样，手中的帕子握着有些发虚。
他随手揣入怀里，眯了眯眼睛，又笑:“玥璃是觉得本王与那乞儿相比只是赢在了幸运上？”
他可不认为他会如同那个乞丐一样，因欲望无法获得继续的满足，便心生怨怼。
花玥璃却倏地笑了。
她本就明艳的面容这一笑之下可谓倾城。
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王爷说笑，王爷是皇族，与那乞儿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来输赢一说？至于幸运二字……”
花玥璃不怀美意地端起了酒杯，看着他突然冷笑:“王爷惹了一个不应惹的人，你觉得你幸不幸运？”
哗啦，一整杯酒直接从他头顶浇了下去。
安迟怀文愣住，瞬间有些傻眼。
下一秒就要站起出招，这才蓦然发现，他身上竟半分力气都没有。
只得错愕得看向她:“你对本王下毒了？”
这个丫头怎得如此斗胆，难道她不要命的不成？
花玥璃不予置否，她放下酒杯，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王爷，被人用药物利用的滋味，感受如何？”
她刚刚那番言论虽也是有感而发，不外主要也是为了转移他注意力，乘隙给他下毒而已。
安迟怀文可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在女人手里翻船。
酒水自他头顶流下，鬓梢下巴都在滴着酒水，衣衫也湿了大片，他也难得的错愕了一会儿。
听了花玥璃的话，安迟怀文这才明白原来花玥璃已然知道昨日他诱她毒发的事了。
一边暗道花玥璃果真够智慧，一边又觉得自己这狼狈模样有些可笑。
虽然，他也确实笑了出来。
他无奈轻笑:“玥璃小姐，你这样可不像个好人。”
这丫头怎么谁的仇都敢报？
花玥璃也笑，她挑眉，一双明亮的眸子却有些冷冷的:“我从未说过我是好人。”
世人都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模样，可她偏不是。
安迟怀文挑眉。
若说昨日他引诱她毒发是想捡个自制，图谋一下朝堂势力，对她也顶多是好感而已。现在却是有点动心的感受了。
他所遇女子不行计数，但真令他感应心旌摇曳的，这照旧头一次。
尽管这回他是被惊得。
安迟怀文索性就坐在那，他浅笑望着她:“玥璃女人就不怕我会喊出来？”
花玥璃不以为意:“王爷可以试试。”
安迟怀文挑眉，张了张嘴就要喊，可是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却仍旧是轻声浅语。
好吧，他无奈了:“玥璃女人想怎样？”
花玥璃微笑，朱唇轻启:“以彼之道。”
花玥璃伸出白嫩的手指在他胸口处的几处穴位麻利数点，延迟他毒素发作。
安迟怀文只觉腹下一麻，可再一感知，那份痛麻又骤然消失，恰似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