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陟渊

第十六章 捉影诘书生

陟渊 炆鳞 2623 2020-09-03 06:18:00

  燕疏云对他突然起了疑心,重新到脚又把他审察了一番。

  暗忖这人若是刚刚袭我者,逃到这废寺中,把外衣脱去藏起,躺在这佛像上装睡,也大有可能。只是刚刚那蒙面人,从额头看年纪颇老,身形佝偻,和这男子也不像。转念又想,易了容,再蒙面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突然伸手向他上腹部鸠尾穴点去,她故意放慢行动,凌枢见她伸指向自己戳来,似是吓了一跳,一边伸手挡架,一边向退却去。燕疏云见他脚法迅捷,手臂挥舞之间也挟风带势,应是练过武功,内力修为也不浅。

  只是这挡架的姿势却又鸠拙无比,破绽百出,比寻常江湖卖把式的都不如。

  立即把手缩了回去,嘴角挂着冷笑,厉声喝道“你明白会武功,还要装模作样么?”

  凌枢却嚷道:“女人为何动手?若要劫财,在下虽穷,身边也有几两碎银,可以奉送。若要杀人,在下和女人素不相识,无冤无仇。”

  燕疏云冷笑一下,心想这人如此装傻,没有鬼才怪。只是他现在一定狡辩,要分辨清楚也大费时光。若他是那白影本人,倒还好说。如若只是同伙,和他多纠缠一刻,那白影便多一分逃走时机。不如先制住他再说。

  心意既决,也不空话,脱手如电,点了凌枢的软麻穴,这次凌枢未及反映,便已软瘫在地。燕疏云便向天王殿后门奔去,却听凌枢在地上叫道“女人,使不得,后面不能去。”

  燕疏云哪里管他说什么,径自向后奔去,出了天王殿后门,进入后边一个大殿前的院子,便觉一股冷气袭来,燕疏云打了个寒噤,心中暗道“这地方果真诡异,若非自己内力深厚,还真抵不住。”

  院落里久无人打理,有的杂草长得竟有半人高,荒芜萧瑟。通往后边大殿的路,青石板漏洞里都长满了草。

  遥遥望见大殿前匾额书着“大雄宝殿”四字,当是供奉释迦牟尼佛像所在,燕疏云奔到殿门口,却又是一呆。

  里面树立的竟是座一丈多高的羽士雕像,头戴通天冠,身穿鹤氅,面如冠玉,三绺长须,双手以颇为奇特的姿势并拢,手背向外。燕疏云走了进去,心中纳闷,这佛寺里怎么供奉了个羽士?

  一时之间,也不及细想,往四下搜索,帷帐后,雕像后,一一检察,也不见人影。燕疏云又到大雄殿两侧前后各处殿房,藏经楼、方丈室、客堂等搜过,都不见人。

  思量道,这庙宇虽废,但存留衡宇却还这般多,哪里搜得抵家?若是那个白衣人早出了庙,逃亡别处,自己又到那边去寻?

  心中这般想着,便又一纵身,跳上一处屋顶,居高临下,往寺外山林检察.

  此时暮色渐深,雨后空气清新,时有飞鸟在山林间掠过,四下茫茫,却哪里能看得人影踪迹。

  燕疏云心知即是跳到寺外追寻,终究是毫无头绪。为今之计,或者惟有回到天王殿上,找那个凌枢问问,看看是否能找出些线索。

  主意既定,她跃下屋檐,顷刻之间,便已奔回天王殿。见那凌枢还苦着脸躺在地上,便用脚踢了一下,解开他的穴道,那凌枢倒也不哼一声,皱眉慢慢扶着腿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气恼之色,别过头来,也不看着燕疏云。

  燕疏云心想这厮还要装到几时?嘴角上扬,喝道:

  “左右不必装傻了。我适才点你鸠尾穴,才一伸手,你便退步躲闪。步法不错。你的内力也至少有十年功夫,虽不能和妙手比肩,也非轻易。本女人只是纳闷,你露了这么多马脚,却还要装作不会招式,胡挥乱架,却有何用?”

  凌枢一愣,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女人原来误会了。在下实是未曾学过什么武功。我虽儒生妆扮,其实算半个道门中人。先大父和先父皆是羽士,先父从小便教授一些斩妖捉鬼,斋醮请神的剑法和步法。家里又积了许多道经,上面多有打坐炼炁之法。

  “不才从十岁起便每日修炼,也觉能轻身健体。只是这些剑法、步法,只可蒙骗乡人用,自己练来强身健体也使得,若说是什么武功,却风马牛不相及了。不外在下看的杂书多了,穴位也识得一些,又喜搜罗奇谈怪闻,听说过不少武林侠客之事,因此女人伸手点穴的厉害,倒也晓得。”

  燕疏云听了将信将疑,喝道:“你且把那什么斩妖捉鬼的剑法、步法使来给我瞧瞧。”

  凌枢也不理睬,却慢慢爬到供桌上,把包裹当做枕头放在顶端,躺下来,闭上眼睛,做出要睡觉的样子。

  燕疏云脸带恼色,敲了一下他的腿,怒道“你装死么?”

  凌枢哼了一声,眼睛也不睁开,道:

  “在女人眼里,不才原本和死人差不了太多吧。不才自问并无失礼之处。女人自来这里,呼来喝去,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点倒就点倒。这回又颐指气使,要在下如杂耍一般舞弄捉鬼剑法。女人是把不才当仆隶下人了么?不才虽不会什么武功,节气另有几分。女人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若再如这般没个好脸色,呼来喝去,恕在下不作陪。”

  说完便转过身去,打起呼噜来。

  燕疏云一时倒不能奈何他,转念想,自己确实有些太过。此人疑点虽多,终究尚未确证。平白点了他的穴,在地上躺了一刻多钟,此时又厉声相加,他生气倒也不怪。

  看他的内力,和刚刚袭击者相比,还差了一大截。无论招式冒充与否,也总不是了。他这什么捉鬼剑法,看不看倒也没什么紧要。

  当下缓和语调:“我被人抢走了工具,追到此处,一时心急,多有冒犯,望先生见谅。这什么捉鬼剑法,你既不愿意使,便也而已”

  凌枢听见她致歉,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道“女人若是早能如此,那便好了。”

  燕疏云拱手道:“我再到后面去探查,暂且别过”

  凌枢从供桌上跳了下来,摇手道“女人不必心急,你追的人若真来过这里,现在恐怕也早走了。你不是要看什么捉鬼剑法么,我使给你看即是。”

  燕疏云心想,他既主动要使,看看也不妨,至少知道前边的话有几分是真。便微笑道:“那也好。”

  凌枢道“在下这剑法、步法都是历代祖传而来。剑法有两套,一套唤作婴母辟鬼剑,另一套唤作正一斩邪法,步法叫做三五飞步术。”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木剑,要施展开来。燕疏云听到“婴母”两字,心中却是一动,想起《墉城集仙录》的纪录,问道“这婴母可是又称谌母,晋代成仙的许逊之师?”

  凌枢讶异道“女人也看过道经么,正是如此。这许逊许真君即是在下之先祖。”

  燕疏云心中大奇“这人姓凌,怎地又自称是许逊的后人?”

  凌枢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道“在下原本是姓许的,只是十二岁时家父去世,便由舅父领养,舅父无子,便认我做了养子,今后改姓了凌。”

  燕疏云点颔首,心想“原来如此。”

  凌枢继续说道:“这青阳乡便有许真君庙,相传就是先祖在青阳时住宅旧址。”

  燕疏云心想:“这许逊距今已有千余年,你自称他是后人,却又如何能证?至于那什么青阳乡许逊旧宅,多数是附会而来。且不说焉有房宅能保留千年,这许逊曾在旌阳做官,这旌阳、青阳音近,怕是就此附会吧。”

  她这般想着,脸上也难免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凌枢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讪讪笑道“女人对在下所说想必不信。在下既在青阳,又是原来姓许,如此说法,姑妄言之,姑妄信之,也未尝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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