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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熹皇后秘史

第四十二章 飞刀之险

和熹皇后秘史 夏莫焱 4279 2020-10-09 14:48:00

  窦太后的病始终未见好,眼下却到了四十寿辰的日子。

  自熏染风寒以来,窦太后的身子每况愈下,太医们也束手无策,怕是过了这次寿辰,能不能撑到下次照旧未知。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同时也为了冲冲喜,今年的太后寿宴便格外隆重些。

  太后寿宴由阴皇后主持。她最懂天子欲向天下臣民昭示孝义的心思,因此对于此次寿宴,阴皇后下了大功夫,后宫里上上下下也忙活了泰半月。

  到了寿宴这日,久病缠身的窦太后强打起精神,端坐永安宫,接受妃嫔命妇们的朝贺。领头的自然是帝后二人。刘肇一手挽着阴皇后,一手牵着刘康,向窦太后行礼。

  窦太后努力撑开日渐极重的眼皮,仔细的审察着刘肇,阴皇后,另有她最疼爱的小皇孙刘康。

  自亲政以来,刘肇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说这治国的本事,他并非一个雄才简陋之君,也是难为他了,不外三年光景,曾经的少年意气已经全部褪尽,年轻英俊的脸上,添了不少厚重与沧桑。

  阴皇后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性子也柔善,当年在一众妃嫔之中,窦太后最为属意的也是她。自封后以来,她一直本天职分的打理着后宫,不争宠,不善妒,最难得的是对天子温柔备至,待下宽和仁厚,算得上是位贤后。

  另有小皇孙刘康,窦太后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他唇鼻长得极像刘肇,眉眼又有几分像阴皇后,恰好结合了他二人的优点,长得灵巧伶俐,惹人怜爱。只可惜因为早产,身子骨儿有些孱弱,看着比跟他一般大的孩子要瘦小一些。每次看着他,窦太后总能想起刘肇小时候的模样儿。

  紧接着进来的是郑颜、杨锦绣、周沁蓝三位朱紫。

  封后大典之日郑朱紫因失德被罚禁足三个月,如今虽然三月禁足期早已过,但她却也彻底失了宠。自那日起,刘肇便再未踏足和欢殿一步。可今日是窦太后四十寿宴,所有妃嫔命妇都应进礼,再怎么说她也是宫里辈分最高的朱紫,列席寿宴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郑颜牵着皇宗子刘胜的手泛起在大殿上时,不得不说,她照旧能够令所有人都觉眼前一亮。

  只见她身穿藕粉色襦衣,自出机杼的深领下,露出凝脂般的肌肤;下着淡青色百褶长裙,乳白镶珠绣鞋,颜色极为素雅。娇俏可人的脸上略施粉黛,乌黑莹亮的云髻简朴的缀着碧绿点翠,只有一支镶着红玉髓的金步摇显得隆重些,这照旧她入宫第一年生辰时,刘肇送她的礼物。比起当初得宠时珠围翠绕,浓妆艳抹的模样,如今的郑颜倒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郑颜牵着刘胜,毕恭毕敬的像窦太后行礼。当她站起来,看到已经泰半年未见的刘肇时,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就盈上了眼眶。

  见她这般清雅素淡、美目含泪的样子,刘肇心里也不由一动,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泰半年没有去和欢殿看过她们母子了,不觉生出几分歉疚。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欠许多几何做什么体现。

  旁边的窦太后一直眯着眼审察着郑颜母子。她对郑颜全无好感,连带着对这个皇孙也没什么情感。看他的样子,长得虽然壮实,却总是冒着一股傻气,实在是不讨人喜。

  周沁蓝照旧一如既往的穿一身淡蓝色的衣裙,也一如既往的薄施粉黛。想当初她刚入宫封美人的时候,刘肇对她照旧颇为喜爱的,因她的容貌不落凡俗,深深的眼窝,高挺的鼻梁,丰满的香唇,透着一股差异于普通汉人女子的风情。可不知为何,她的性子却一直冷淡孤僻,不管是对其他妃嫔,照旧对刘肇,总有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这种感受让刘肇不舒服,久而久之,对她的喜爱也徐徐淡了。她似乎没有任何争宠的心,也不爱搭理旁人,整个后宫里,或许只与阴皇后走的近些。

  倒是杨锦绣近日风头甚盛。前不久,大公主刘保刚刚过完两周岁生日,刘肇赐她封号“齐乐公主”,寓意万众齐乐,更赏赐珍宝无数。这是刘肇的第一个女儿,眉眼长得又像极了他,刘肇喜爱至极,恨不得天天都要去摸摸她胖乎乎的小脸。爱屋及乌,刘肇自然而然对杨锦绣的恩宠便也更盛了些。故而杨锦绣今日的装扮也最为出挑,玫瑰粉色的襦衣,用金丝细细的勾勒着大朵牡丹,深紫色水仙散花裙,低垂鬓发斜插着镶嵌南海珍珠的碧玉步摇,稍许丰腴的体态,在华服的映衬下,越发显得雍容华贵。

  妃嫔们一一入了席,最后进殿行礼的即是这一次新入宫的八位家人子。因窦太后病体极重,家人子们入宫已有月余,这照旧第一次得见太后。

  八位家人子一字站开,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认真是悦目。这当中,有一位女子身材高挑,格外惹眼。窦太后一眼便注意到了她。她站在最边上,衣裙钗环最素,却遮盖不住明媚俊秀的姿容和清丽脱俗的气质,倒衬的旁边那些女子有些庸脂俗粉之气了。

  窦太后勉力睁大眼睛,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颤巍巍的将手指向邓绥的偏向,徐徐道:“你,走到前面来,让孤看清楚一些。”

  邓绥不敢怠慢,赶忙上前两步,只听窦太后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子?从哪儿来的?”

  “启禀太后,臣女邓绥,来自南阳新野,是已故司空邓训之女。”邓绥恭谨的回覆道。

  “哦······”窦太后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徐徐的挥手示意她退下去。

  坐在窦太后身边的刘肇早已心潮翻涌了。

  那晚,叫她在外殿伺候,原来是想挫挫她的锐气,可是他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就情不自禁的惦念她,担忧这么冷的天,她在殿外会不会着凉,会不会畏惧。刘肇索性起床,推开寝殿大门,只见邓绥蜷缩在殿门一角,竟然靠着门框睡了已往。刘肇又好气又无奈,最后照旧俯身把她抱起,走进了内殿,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龙榻上,又细心的替她脱去绣鞋,盖上锦被。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像个无邪的婴儿,刘肇竟然情不自禁的会意一笑。

  这一夜,刘肇险些没怎么入睡。说来也是奇怪,身边躺着一个明明属于自己的女子,可他竟然不敢轻易去触碰和惊扰她,这让他更添了几分气恼。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刘肇再也没有传召邓绥侍寝。

  现在下面站着的家人子们,纵然千娇百媚,争奇斗艳,可刘肇的眼睛却始终只在邓绥一人身上。他盯着她那张明媚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情绪来,然而她的脸却依旧平静的像一泓深泉,没有丝毫涟漪。

  清河王刘庆也来了,携王妃耿姬和王子刘镇。

  邓训一案后,刘肇有意疏远清河王,不仅如此,这几年来清河王封地的驻军也在不动声色中逐渐削减。清河王何等智慧之人,怎会看不出刘肇其中用意。他以为刘肇的所作所为,不外是亲政之后对自己这位前太子的戒心,原来生在皇家,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况且那么多年来,在窦太后的严密监视下,他早已习惯了收敛锋芒。

  刘庆上次进宫,已是泰半年前了,那是年节,照例皇亲国戚都要齐聚一堂的。正是那次晤面,让他确认了刘肇对自己的态度。自那日起,他明白自己与刘肇之间今后只能也只会有君臣之义,再无兄弟之情。

  寿宴上,每小我私家都各怀心事,每小我私家也都面临着未知的命运,荣辱沉浮只在转瞬之间。

  寿宴事后,是阴皇后特意为窦太后准备的节目。窦太后母仪天下二十多年,什么样的歌舞没见过,这次阴皇后便想着献一出新奇有趣的节目,若是能博太后开心一乐,也算替天子尽了孝道。阴氏宗亲遍布天下,其中不乏行走西域的商旅之人,在周沁蓝的建议下,阴皇后授意宗亲中人去天竺寻来最好的杂耍艺人,于太后寿宴上献艺。别小瞧这些天竺人,他们虽然外表粗犷,可是论起奇巧杂耍,却是中原人远不能及的。

  今日,天竺艺人们带了天竺舞、飞丸跳剑、吞刀吐火等中原少见的百戏。这后宫妃嫔和皇亲国戚们,以前哪里见到过这么多奇巧的杂技,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的聚精会神。最兴奋的莫过于小孩子们了,刘胜、刘康、刘镇,另有齐乐公主,一个个开心的手舞足蹈。就连窦太后都不由打起了几分精神,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看到自己自出机杼的部署收效甚佳,阴皇后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刘肇也向她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就在众人都全神贯注于杂技时,刘胜和刘康趁着侍女们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坐席,靠近去看那天竺人飞丸跳剑。所为飞丸跳剑,即是一人手持数把尖刀与圆珠,一人头顶木架,架着一支直径约三寸的竹筒,持刀珠的一人便轮番将尖刀与圆珠飞掷其中。其实这杂伎并无甚玄机,只是看得人心惊肉跳。

  突然,就在投掷最后一把尖刀的时候,那耍刀人不知因为紧张照旧其他缘故,足下一崴,手便失了准,尖刀向着顶桶人的左下方斜飞过来。

  更骇人的是,刘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到了顶桶的人旁边,明晃晃的尖刀恰好不偏不倚的冲着他飞了过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根原来不及反映,阴皇后在上面看到这一幕险些急的扑倒在地,失声大叫道:“康儿小心!”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猛的把刘康扑倒在地,那尖刀掠过他们,直直的扎进了杨锦绣面前的木案上,吓得她马上花容失色。

  大殿里马上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天竺艺人刚刚回过神来,他们意识到自己犯了死罪,齐齐跪地叩首,高呼饶命。已经面如土色的阴皇后,顾不上仪态,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刚刚扑倒在刘康身上的小人儿,竟然是刘胜。

  他原来是跟在刘康身后,偷偷溜出席间来看个热闹,谁知竟突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当看到弟弟有危险时,刘胜险些是本能的扑倒在了弟弟的身上,那尖刀擦着他的肩膀扎进了木案里。刘胜紧紧闭着眼睛,他还不知道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依旧死死的压在弟弟身上。

  阴皇后吓得六神无了主,一心只想着刘康有没有受伤,哪里还顾得上刘胜,便用力将刘胜拉开,抱起了趴在地上的刘康,声声唤着“康儿,康儿,你没事吧,不要吓母后啊······”

  刘康在她怀里徐徐睁开了眼睛,阴皇后赶忙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检察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刘胜被她适才猛的一退,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众人围上来看,这才发现他的右肩处被尖刀划破,血迹殷殷渗出,右臂袖子上已经染红了一小片。可是刘胜却恰似没有知觉一样,一边摸着脑袋,一边盯着弟弟呵呵傻笑。

  郑颜看的真切,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刘胜跟前一把将其拉起,一边厉声呵叱,一边检察他的伤口,眼里隐隐噙着泪花。

  刘肇也随即起身走到殿下,刚刚那一会儿,他的心同样悬到了嗓子眼,还好刘康没事,刘胜也只是皮肉伤,否则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看那尖刀飞出的偏向,如果不是刘胜,怕会正正好插在刘康的胸口上。这个刘胜,虽然平时看起来傻呼呼的,要害时刻却能勇敢的挺身而出掩护自己的弟弟,也是难得!

  只见郑颜仍跪坐在地上,紧紧攥着刘胜的手,泪眼婆娑。不知所措的刘胜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围住,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肉呼呼的小脸阵阵发白。见他这般惊慌无措的模样,刘肇心里猛的一酸,弯腰将他一把抱起,命令道:“朱奉,立即宣太医到和欢殿。”,接着又转身向窦太后道:“母后,朕先带胜儿回和欢殿诊治,稍后再来向您请罪。”

  惊魂初定的窦太后摆手道:“皇孙的伤要紧,你快去,孤也累了,今日就散了吧。”

  刘肇颔首称是,随即又传羽林卫道:“快来人,把这些贼人马上关进天牢,着廷尉卿俞左亲自审问!”

  说罢,刘肇抱着刘胜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殿,郑颜马上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跟在刘肇身后一同前往和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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