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在公循分局门口停了一会儿，兴起勇气走了进去。
刘警官不在。毓秀正准离开走，一个女警官走过来对毓秀讲刘警官交待要毓秀等她，她去不了多久，很快就回。毓秀讲，那就在公循分局外面等，免得影响事情。女警官讲怎么就影响事情啦，毓秀是自己人，不影响事情。给毓秀泡了速溶咖啡，是女警官买了自己喝的，一般的人不会给。毓秀急急遽地喝完咖啡，照旧去了分局外面的街上等着。很显然，公循分局是一个热闹的地方，门前的窗口排着长队，都是办到香港、澳门的出境手续的。这些人穿得比一般的人要好，不少还穿着“奇装异服”，心情拒人千里之外，面对治理证件的警官会换一副投合的新面孔。毓秀心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去一次香港和澳门。去香港主要去购物，洗的、穿的、吃的、用的，要什么有什么，质量好，还自制；去澳门纯粹是赌钱，什么是赌钱，毓秀没有半点看法，横竖毓秀不行能去赌钱，连扑克牌都没有玩过。听讲香港各处黄金，一个普通的环卫工人就可以挣到几千港币，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小美曾经叹气，讲自己要是生在香港就好啊，哪怕当一个环卫工人都是好的，美好、幸福、脸上有光。毓秀骂她，生来就是贱骨头，碰到乱世，那就是汉奸！其实毓秀也多几几何有点羡慕生在香港的人，人家就是命好，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毓秀正想得入神，突然有一小我私家叫她的名字。她找了半日，才看到一小我私家缩在木棉树下，头发蓬乱，衣衫破烂，险些就是一个乞丐。毓秀很快认出来了，这不是狗剩儿的爸爸岩古佬吗？简直不敢相信，走进几步看，岩古佬激动地喊她：“我是岩古佬，萧业武的爸，你……如果没有认错，你是秀秀，萧毓秀……”
“我就是萧毓秀……”毓秀很激动地握住了岩古佬的手：“你怎么到了这里，我是第一次见到尧山村的人……亲不亲家乡人啊！”
“这怎么可能，我们都在太平镇，包罗萧山诚，包罗荷花，对啊，另有你的三爸萧永春，你的三哥萧新安，你的三嫂萧明玉……”
岩古佬随处找人，似乎整个太平镇街随处都有尧山村的人，随随便便就能找出来一个几个。自然，他没有找到第二个尧山村人。
“三爸也来了，另有新安哥哥和明玉嫂子，他们来南海，就是来了太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在太平已经待了差不多一年，竟然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
毓秀的声音有点嘶哑。
实际上毓秀并不期待在南海遇见尧山村的老乡，她想一小我私家安平静静地呆在一个角落，一年、两年，或者3年、5年……回是要回去的，回去的时候总要心安理得，拖着拉杆箱，穿着西服套裙，往外掏钞票不是一张一张的，而是一叠一叠的……时香翁妈想呷么子就呷么子，桂花妈想用么子就用么子，子玉嫂子想穿么子就穿么子……另有二丫，一时想不起二丫会要么子，讲实话，她还攻克着毓秀的老麻雀……那就……老麻雀，喜欢哪只小麻雀就给它配哪只小麻雀……
“那不早就来了嘛……”
岩古佬两边嘴角都是白沫。
他明显老了，眼角的皱纹藏得下稻谷，白头发像乱麻，见缝插针，挤得黑头发站不住脚跟……
毓秀心想，是不是来南海人都老得快？记得刚来时，经常弄错人的年龄，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女人实际上才十几岁，小学生像初中生，父亲像是爷爷……在尧山毓秀被人当做细妹子，在樟木头呆着被人喊阿姨……南海的水土不如湘省还体现在南海的蔬菜不如湘省的蔬菜，嫩南瓜像老南瓜，嫩豆腐像老豆腐，没有嫩白菜只有老白菜……不水灵也就而已，味道还淡，呷不出湘省小菜的甜和鲜……
毓秀有点心酸，忍不住问：“叔叔干嘛也来南海，记得叔叔讲过，打死也不做异乡客……”
岩古佬愣住了，兴起眼睛望着毓秀，然后就陷入一种莫名的悲恸之中，险些瘫倒在地上。
毓秀吓了一跳，以为岩古佬抽起了羊角风，扭身想跑，想想觉得差池，硬着头皮拉住快要倒地的岩古佬：“叔叔不要抽羊角风，我最看不得人抽羊角风……”
岩古佬翻白的眼珠子意想不到地转了一个圈：“我冒抽羊角风……妹子，你还不带我去见萧业武……”
“叔叔没有抽羊角风……”毓秀松了一口气：“哪个萧业武……噢，叔叔莫生气，脑壳短了路，萧业武就是狗剩儿……叔叔，我还想问你，见冒见到过萧业武……”
毓秀有点愧疚，自己允许萧业武去找他的，联络的士多店就在“二奶村”的对角，自己经过了不晓得许多几何次，硬是冒开口问过……
“妹子，我怎么会见过萧业武……他先在坐牢，厥后回过家，再厥后跟你一起来了南海，一个村的人都讲你们两个私定了终身……”
岩古佬气喘吁吁，似乎是个行迁就木的病人。
“叔叔，南海的水土不如尧山村，叔叔不如回尧山村，不值得把命送在异乡……”
毓秀担忧地看着岩古佬，心想叔叔是不是发了疯，竟然讲狗剩儿跟她来了南海，狗剩儿来南海的时候她明明在县二中念书……更发狂的是，讲么子私定终身……要定她萧毓秀也不会跟萧业武定，她跟萧业武不是一路人。
她不由得想起萧业武招牌的两根南粉，一时间有点同情岩古佬，他们家究竟就这么个儿子，不把他当宝物还把哪个当宝物呢？
“我要赚钱，回家给你们起新屋，还要给你们打全套梓木家私，群安允许了我……”
岩古佬举起藏污纳垢的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高亢地讲。
“叔……”
毓秀急得跺脚，岩古佬这是往她身上倒污水，她一个黄花大女人要你起新屋要你打家私？痴心妄想！扭头就往公循分局里头走去，早晓得就留在公循分局等刘警官，犯不着碰见岩古佬。
才走了两三步，岩古佬追了上来：“秀妹子，你到哪里去呢，那里是公安局，莫行错了地方啊……”扯毓秀的衣袖。
毓秀终究是挣脱了岩古佬，进了公循分局的大门。岩古佬怔怔地看着毓秀的背影，他不晓得这个妹子怎么敢进公安局的大门，难道她成了公安局的人……想起那个留着“西瓜皮”短发的刘警官，飒爽英姿的一个妹子，心中一阵狂喜：难不成秀妹子当了女公安……那以后我就是女公安的嫁爷老子……
毓秀终于是等来了刘警官，刘警官一脸的疲惫，脸上另有几道血印子。她讲不是跟犯罪分子屠杀留下来的，是自己不小心在墙角上擦的。毓秀不相信，明明不像擦的印子，一擦就是一大片，怎么会像猫爪子抓的，一道一道……虽然，她不会傻得跟刘警官争论这个问题。刘警官事情辛苦了，作为老黎民，义不容辞要为刘警官破案提供资助。毓秀说：“刘警官，有么子你问，我一五一十都讲……”
刘警官想了想讲：“你列一个票据，你们尧山村来了哪些人……”
毓秀完全冇想到刘警官问的是这一件事，她不想跟尧山村的人打交道，哪怕是三爸，哪怕是新安哥哥和明玉嫂子：“这个……我搞不清楚……”
刘警官也许晓得也许不晓得毓秀的肠子拐了几道弯，拍着毓秀的肩膀讲：“我不管，我要你帮我搞清楚！我请你到米其林餐厅呷早餐……”
毓秀心想，这还要你请！你妹现如今是才子大酒店的第一副总经理，可以免费呷，在总公司取消这个福利之前……倒是稀奇，自己为么子想取消这项重大福利呢？这是为平先生省钱哩！
走出公循分局没有看见岩古佬，毓秀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