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停在湖水正中央,玉娇娘下船之后只能看到船舱里隐约的烛火灼烁,另有珞华的窈窕倒影。
湖水尽头的船只很快冒头。
是只大船,挂着帆,满身包裹着铁甲,黑得发亮,这一看即是大手笔的产物,玉娇娘这才惊觉,珞华期待的人,来头不小。
大船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停在了珞华的小船前方,一块硕大的平滑木板支了出来,在两艘船之间搭了一条路。
随着大船的到来,湖面微漾,兴起一串串水泡,竟冒出了一群色彩斑斓的大鱼,开始围绕在大船周围。
夹板上,一名青年裹着大裘,徐徐顺着木板走上了珞华的小船,他掀开船帘,便一眼看到笑意盈盈的珞华。
“让你等久了。”
青年绽放笑容,宛如春日初升的太阳,融化积雪,扫去一身的疲倦。
他在珞华的劈面坐下,吸了一口气。
“寒兰香,真好,也只有在你这才气嗅道。”
“喜欢便带一些走。”
“不了,”他笑着拒绝了这个提议,声音里隐隐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始终是纷歧样的。”
珞华微怔,从见到他起一直未断过的笑意徐徐消失,她叹了口气,轻轻开口:
“相卿。”
她召唤他的名字,感受到胸口的顿疼,偏还强颜笑道:
“我们已经好些年没见了,你的病还好吗?”
“那次离开到现在,已经两年零八个月没有见过了,还好,你顺利的闯过了九十九死一生的历练。”
相卿温和的面庞带着病容,常年缱绻病榻令他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出口的嗓音沙哑,却又轻轻的。
珞华见他明明自己病着,还慰藉自己,眼睛泛红,强忍庞大的情绪,双手在桌下交织纠结。
和相卿认识,就像是十五的月亮,照亮大地一样。
她在灵岛,那随时会把命丢掉的情况里,相卿是个恰好泛起在法障之外的孩子,那时候,她隔着法障和相卿交流,在每个坚持不住的日子,是相卿陪伴着,才气顽强的拼命活下去。
但也是她,给相卿带去了不幸。
在灵岛,武恶灵师无论是丹核照旧武器,甚至是功法都远远胜过其余三恶,她在那九十九死一生的最后关卡能在世到最后,靠的不是运气。
在最后那一刻,手臂泛起的金光,是九天图控海篇上纪录的运用灵力聚集在手臂,蒙受万千力量的一击。
而九天图之控海篇,是相卿给她的,也是她,将九天图翻译给了相卿,但相卿却在修炼了那控海篇上的灵法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九十九死一生的时候,她有多畏惧自己死掉,否则,这欠下的一笔债,她要用什么去送还?
“相卿,我,你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蒙受身体被抽闲的痛苦,却还要强撑着支撑起庞大的重任。
“修炼控海术是我的决定,你无须一直自责。”
相卿明亮透彻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似乎能看到你的心底,珞华捏手指的行动顿住。
她想告诉相卿,她已经从孤烟镇那份制符篇上得知,九天图中有一份炼丹篇,那上面一定会纪录治病的措施,找到炼丹篇,他身体的病就能医治好。
可是,她看着相卿云淡风轻的模样,照旧将这些事给藏在心里。
决定,总有一天,她要给相卿一个惊喜。
就像在暗无天日的夜里,她试图逃出灵岛被人追捕时候,看到相卿泛起在岛边一样,成为生的雀跃。
“我不自责,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和我一样,在这世界经历所有美好的事。”
灵岛的十年简直给珞华留下了不行磨灭的痛苦,但正是这样,也因为相卿的泛起,她对生活仍是抱着美好的期望,报仇不能占据她的一切,报完仇之后的生活,才是她真正要的。
“等我找到所有的九天图,就去找你,就这样约好了,好吗?”
相卿温柔的一笑,摸了摸珞华的头顶,重重的颔首,应了声。
“好。”
但他不太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你是这世上唯一能看懂九天图的人,切不行袒露,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完这一长串,突然咳了两声,鲜血从他指缝流出,嘀嗒嘀嗒,尽数落在他的玄色大裘上,转而不见。
但他恰似习惯了,熟练的用随身携带的手绢将带血的手掌擦拭洁净。
尔后,他静静看着珞华,平静的样子宛如咳血一事并没有发生,还倔强的想要掩饰。
“我没事,一定会撑到你和我去游历,你也该对我有信心。”
珞华眨了眨眼,将眼中的酸涩压下去,尔后从怀里取出一木盒,木盒装满了白色的药丸。
她嘴角浅笑,与相卿对视。
“相卿,这个给你。”
“看上去,很苦。”
相卿微微皱眉,但照旧如早晨的日出那样,笑得很明亮。
“苦,就吃一颗梅子。”
珞华笑着又从案桌下取出一盒梅子,细细付托:
“吃一粒药丸,再吃一颗梅子,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
“是,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珞华很是坚定,她的自信熏染了相卿,相卿笑着颔首,瘦弱的身影倒影在船舱上。
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裘,将药丸和梅子都拿到自己面前,郑重的回应:
“好。那你呢,回到宫家,有没有苦尽甘来?”
“虚伪的一家人,利用我、出卖我,倒也亏了他们,才有了治你病的药。”
回到宫家不久,珞华就获得了炼制永生丹的丹方,因出自灵岛,药效简直很好。
面对相卿,珞华也不隐瞒些什么。
那一家人,宫雄虚情冒充、薛玲面慈心恶、自她被送走后出生的妹妹宫琅华刁蛮任性、宫燕华犷悍犷悍、另有两个不熟悉的弟弟,除了一身英气的宫建棕,没什么值得说的。
珞华呼出一口气,同相卿说这些心情好了不少,她本就对那家人不报什么希望,自然谈不上惆怅,只是仍有几分唏嘘。
“他们对你欠好,离开他们即是。”
劝慰了一句,见小小的桌上放置着一个茶壶,相卿为珞华倒了一杯茶水,又听珞华讲起了去大漠的事。
听珞华说到连崇睿的时候,相卿手微微一抖,很快便稳住,珞华也没注意到这,可相卿接下去说的话,却叫她一时有些杂乱。
明明厌恶言行纷歧的家人,但为什么,要用同样的方式去伤害另外一小我私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