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宽，必须死？”陈去疾听后，不禁心头一震，老爹该不是在说什么胡话吧。
“不用怀疑，你老爹我没疯。是的，陈宽必须死，正所谓，置死地尔后生。”钱宁面色冷峻的说道。“因为刘瑾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想杀的人，很难逃出他的手心。要放在从前这陈宽或许还能侥幸保全自己，但现在东厂，西厂都紧紧握在八虎的手中，到时候，工具两厂的杀手、暗探如潮水一般袭来，你确定你侥幸躲过一个两个杀手的刺杀，就一定能躲过五个六个，乃至更多杀手的攻击么。这工具两厂要杀的人往往不是死在他们的手中就是在他们动手前担惊受怕而死。”
“您的意思是假死？而且做到点水不漏，瞒过所有人。”
“就是这样。”钱宁欣慰的点颔首。
就在陈去疾正在和钱宁说话时。突然听得院外一阵骚动，不禁心下狐疑。
“老爷，少爷，有朱紫来了。”他听出来这是小厮朱能的声音，语调中三分张皇，七分惊喜。
这让陈去疾丈二僧人摸不着头脑，料想自己的小厮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今日怎如此不知轻重。
钱宁却是早就想到了，说道：“这个朱紫就是谷公公吧。”
“老爷果真料事如神。”朱能竖起大拇子捧道。
钱宁一笑，并不理会，向屋外走去。
“你先跟我去，”钱宁指了指朱能，后者算是家里面老成持重的仆人了。“你等会再来，我会让小厮来见告你。”钱宁转身对儿子说道。
过了一会儿，朱能慌张皇张跑过来道：“老爷让少爷去领旨。”
“好啊。”陈去疾一听，大步往外走。
“哎哟，少爷，这可不行，老爷嘱咐我，一定要让你焚香沐浴，穿着整齐才气出去，今日有大人物。”
朱能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这让陈去疾愈发好奇了，道：“谷大用是什么人物，让父亲也如此谨慎。”
朱能神神秘秘说道：“宫里的人我哪知道，只是传言他是个新贵，在皇上面前恩宠特殊，前来传旨，点明要见令郎，正是莫大的恩宠。”
陈去疾心中一笑，定然是小天子派人传旨，让自己掩护陈宽等去扬州，虽然圣旨上肯定不会这样写。
他说道：“有什么好张皇的，大爷我偏偏要慢慢沐浴，洗的香喷喷的，再仔仔细细挑一件衣服，就让那宫里的慢慢候着吧，我陈去疾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陈去疾恃宠生娇道的说着。
朱能道：“哎呦，我的少爷，这些话可说不得，要掉脑袋的，一旦被人捅出去，就算老爷深受宠幸，也护不了您呢。另有，老爷还在跪着呢，你可快些吧？”
陈去疾听到父亲还在跪着，也不敢再拖延，沐浴焚香后，慌忙便往父亲书房而去。
钱宁的书房正中，一人手捧一卷金丝蟠龙卷轴规则站立，他皮肤如凝脂甚是白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盘在头上，上面罩了一个乌纱帽子，不苟言笑，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一个阴森恐怖的气息。
此人陈去疾再熟悉过不，这人即是小天子的贴身太监谷大用，那日自己混进宫时站在天子身边身穿蟒袍的就是这人。只是此时他换了一身的更为正式官服，更显得冷酷。
陈去疾咋咋呼呼走进去，便道：“嘿，是你啊，今日这妆扮，这做派，可是与日前大不相同啊，果真人靠衣裳马靠鞍。”
谷大用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兄弟照旧这般滑稽，今日我有公务在身，前来宣旨，私话等会在说吧。”
陈去疾适才听小厮说此人现在权势特殊，因而故意装出一副无知幼童的样子，究竟此人就是八虎之一，自己越是无礼，他便越是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让八虎惦念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钱宁原来低头跪着，突然转过头来，道：“混账小子，敢对谷公公无礼，还不快跪下接旨。”转过身来又笑道：“谷公公，家门不幸，出此孽障，望您别放在心上。”
谷大用似乎捏着嗓子一般，发出字正腔圆而略显做作的声音道：“千户钱宁之子陈去疾，聪颖过人，擢为御前侍卫多数统，暂领钦差大臣之位，往扬州监视盐铁之务，同时监视边防水利，可自由行事，忘不负朕之所托，钦此。”
陈去疾在原地呆呆站着，一动也不动。谷大用道：“陈兄弟，快领旨谢恩啊。”
他一愣，旋即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领旨。
钱府大厅，谷大用在上首坐着，在将圣旨交给陈去疾拿去焚香供奉后，他显得亲和了许多。他坐着上首，钱宁坐在下首作陪，陈去疾在一旁躬身站着。
谷大用唑了一口钱宁从江南带回来的冻顶乌龙茶后，道：“老钱，适才跪下接旨可委屈你了，你知道的，我是公务公办，有些繁文缛节照旧要遵守的。否则那些言官又该说我们恃宠生娇，无视礼节了。”
钱宁道：“哪里，公公您客气了，莫说你是为天子服务，就是平日里，我跪一跪你又有何妨，谁不知除了刘大公公，宫里的太监皇上最依仗的就是您了。现在又督西厂，以后还要仰仗您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谷大用道：“钱兄过誉了，怪不得皇上如此器重你，你身上的权责可是越来越重了。让我好生羡慕啊。此外令令郎也得皇上宠幸，年纪轻轻便做了钦差大臣，前途不行限量，纵观朝廷上下，有此恩宠的能有几人。”他这话听起来，却有些酸酸的味道。
“谷公公，我儿顽劣，你也看到了，皇上不外是看在他年纪与圣上相仿，这才封赏给他了一个虚职。要论恩宠，权柄，我们哪能望您项背呀。”
谷大用呵呵笑着，似乎听了这话颇为受用。
他刚刚在监视西厂这样重要的位置上，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怎会把一个小小少年放在眼中。
只见钱宁道：“谷公公，您这一说可是提醒了我，这皇上的圣旨听起来怎么半文半白的。”
听到这里谷大用扑哧一笑说道：“这圣旨出自谁的手笔你知道吗。”
“在下不知，请公公明示。”钱宁拱了拱手说道。
谷大用摇摇头道：“不行说，不必说。”然后将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刘”字。
钱宁看后，会意一笑道：“刘公公掌管司礼监后，认真是气象更新，从这拟文上就可以看出来。”
谷大用突然道：“你这冻顶乌龙茶入口清冽甘醇，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我伺候宫里久了，恐怕宫里也没有这么好的。”
钱宁赶忙跪下道：“公公您可折煞我了，这皇上富有天下，什么没有，宫里怎会把这一点玩意放在眼里。”
谷大用道：“哎呦，钱兄，你这是过于敏感了，我不外是随口一说，你这么小题大作搞得我怪尴尬的。”伸手便去扶起钱宁。
钱宁这才站起身来，道：“公公在宫里什么没有？兄弟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公公你若是不嫌弃，这茶叶我另有几罐，你一并带回去吧。”
谷大用挥手道：“不用，不用。”手却老实地接过了朱能递上来的茶叶。
突然，谷大用又道：“这茶也喝了，该回宫复旨了，陈兄弟你也好好准备吧，不要误了时间。”
瑾不学，每批答奏章，皆持归私第，与妹婿礼部司务孙聪、华亭大滑张文冕相参决，辞率鄙冗，焦芳为润色之。——《明史（刘瑾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