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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山花无数开

五十七

陌上山花无数开 三点余禾 4521 2021-06-28 13:36:39

  隆冬腊月里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天和往常一样,不到六点就完全黑了下来。钟表已经走到了八点,去跟寨河集的存生两口子还没有回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王家奶奶背靠着婷婷家崖背上的电线杆,一手捂着拐棍,一手塞进棉衣下取暖,望着拐弯处不停地挪移碎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出门等三轮车。她心下焦躁不安起来,拄着拐棍一边往洞门走一边高声喊:“燕燕,你们三个去看一哈应堂回来咧吗?回来咧问一哈咱们卖菜的咋不见回来。我右眼皮跳得心里乱嚷嚷的。到底是走熊渠去咧照旧车耍麻哒咧。唉,把他大恁个头开出去人奏有操不完的心呢。”燕燕三个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电视,听王家奶奶这么一说,燕燕转头朝门外望去,看了一眼钟表高声回应:“噢,我知道咧,这一集马上奏完,最多一分钟。”燕燕倾斜着身体望电视,摆出了一副随时出走的姿势。王家奶奶又敦促了一遍,燕燕喊上小燕和颜龙,拿着手电筒就出了门。杨家应堂两口子去年夏季也加入到了卖菜的行列,湾底总共有两家卖菜的。

  黑漆漆的路上,除了手电筒的照出的一团灼烁,周围像一张密密实实的大黑网把他们三个笼罩着。燕燕摇晃着手电筒照路,光线忽远忽近、忽明忽暗。他们三个并排走着,小燕夹在最中间,她的两手划分拽着燕燕和颜龙的胳膊,生怕他们两个心血来潮跑到前面把她一小我私家落在后面。他们两个这样捉弄她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通过打问知道,原来是效林三轮车的轴承坏到了半坡上,存生开着他的车把效林的车拖回了家。王家奶奶得知后舒了一口长气,随即脱鞋上了炕,嘴里叨咕:“幸亏咱们奶奶孙子早早安置哈咧。燕燕,你去把锅里的面汤倒咧去,把热汤菜连面叩盆底哈,卖菜的到熊渠肯定把饭奏吃咧。这个林也是恁胡整,欠好好喂他的猪,跟上卖得啥菜。都是卖菜的,倒底有几小我私家买呢?一个馒头人人都想掰点吃,都能挣几个钱。”王家奶奶正说着,一阵咚咚的响声传来,一听都是存生三轮车的声音,燕燕三个赶忙跑了出去。存生停好车后,让燕燕三个把车厢里剩下的菜往偏窑里搬。秀荣抱着一个筐子笑着告诉他们,说是今天剩了些他们三个都没见过的好工具。存生接过话把说:“你妈这个能怂,今儿个卖独货没捞上枣。我奏说么,农村里有几小我私家知道恁是个橙子。看着连桔子长得差不多,卖得一贵奏没人要咧。”

  “你快组你的啥!没挣钱资本总该回来咧么。剩哈这半框子明儿个让三个娃抬到大柳树跟前卖去。卖哈的钱都是你们三个的,卖不完咧拿回来咱们把它吃咧算咧。”秀荣边走边说。

  燕燕三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了。打开一看,橙子果真和桔子一个颜色,只是外皮紧紧地包裹着果肉不容易剥开。他们三个像剥桔子皮那样往下拉扯橙子又瘪又皱的外皮,果皮上零星的水分溅到眼睛里即是一阵酸爽难耐。燕燕三个一边紧皱眉头半眯着眼睛剥皮,一边兴致盎然地讨论明天要怎么卖这些橙子。一想到卖的钱可以归自己所有,他们心里乐开了花。存生坐在炉火边熬着罐罐茶,他吸溜了一口茶不屑地说:“你妈还不是指屁着吹灯呢,恁大的寨河集都没几小我私家买,还指望过路的人买呢。这不是咱们脑子一热拿上卖,我都不知道恁叫个啥,快放哈吃咧算咧。”存生的话引起了燕燕三个地强烈阻挡,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辩起来,不停地向秀荣确认卖的钱是不是归他们所有。秀荣笑着说:“只要你们三个有本事能卖出去,卖的钱你们三个停分。”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微弱的太阳光透过云层有气无力地从山墙上照下来。霜冻的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像是铺了一层昏暗的塑料纸。虽说没有刮嗖嗖的冷风,人照旧情不自禁地想把外露的手指蜷缩进袖筒。燕燕三个穿着暖和,颜龙提着秤,小燕和燕燕抬着半筐橙子,说说笑笑地出了洞门。王家奶奶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酸不拉叽的又欠好吃,冷飕飕的把三个娃指出去,还不是指屁着吹灯去咧。”

  燕燕三个把筐子斜倚在大柳树突出地面的树墩上,学着秀荣平时摆货的样子,捡里面颜色好的、大个儿的橙子摆放在最上面。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汉蹲在不远处背风向阳的墙角抽着烟晒太阳。看见燕燕三个,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是存生家三个娃娃么。”“你们卖的恁叫个啥?能吃吗?拿个叫五爷尝一哈。”大坑坑五爷是个胖墩墩的矮个子老头,他的鼻子有正凡人两个大,两边的凸露的鼻翼险些占了多数个脸颊,下面紧挨着一张宽厚的嘴唇,他的一双小眼睛又细又长,让人分不清他说话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照旧闭着。

  颜龙和小燕不约而同地看向燕燕。小燕小声问:“姐姐,不敢给人送,要拿钱买才给吃呢。”颜龙也颔首体现赞同。燕燕歪着头腼腆地答话:“五爷,我爸爸说这是橙子,你要的话我给你自制卖,你称几个尝一哈味道,城里卖得一斤一块,我们给你一斤算上八毛。”燕燕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了秤。几个老汉咧嘴笑起来。五爷笑着说:“不要钱我尝个味道,要钱的话我牙酸得咬不动。”旁边的王老二一边卷旱烟一边笑咪咪地说:“这娃娃你哄不外。人说的话,龙生龙凤生凤,存生家这三个娃跟上卖菜,看都看会咧。你看!把秤捋顺等着给你卖钱呢。”几个老汉七拉八扯地闲聊起来。燕燕看着他们都没有要买的意思,又把秤放在了一边。远远地看见有人骑自行车过来,他们三个就轮换着叫卖:“橙子买上,好吃得很,一斤一块。”燕燕吆喝完欠美意思地用手捂着嘴,过路的人看了一眼橙子微笑着摇摇头,用力蹬着自行车一晃而过。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一个橙子都没有卖出去。徐徐地,他们三个也没有了耐心,谁也不愿意张口吆喝,三小我私家相互推托起来,“大懒指小懒,一指一个白瞪眼”,索性蹲在树墩上消磨起了时间。

  碎坑坑四爷拄着手杖径直朝他们走来,燕燕立马起身招呼:“四爷,给你称几个橙子吃,自制卖着呢,一斤七毛钱,我奶奶吃咧都说比桔子还甜。”四爷笑着走过来扶着手杖吃力地蹲下身子,拿起一个橙子一边掂量一边抬起头问:“我看你们三个在这哒坐得时间长咧。卖出去咧吗?”

  颜龙和小燕抿着嘴只是摇摇头不答话。燕燕赶忙说:“没有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个啥工具。四爷,这橙子好吃得很!不信你买几个尝。”四爷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塌零钱,抽出一张一块,说:“恁奏给我称上一块钱的我尝一哈。”

  燕燕三个一听马上兴奋地忙碌起来,颜龙一把从旁边的袋子里抽出一个塑料袋双手搓开蹲在旁边。燕燕和小燕算计着一块钱应该称一斤几两,最后燕燕把秤坨的绳子拨到一斤半的点子上。看着四爷拎着袋子拖着一条腿,拄着手杖徐徐走远,他们难掩兴奋和激动。燕燕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四爷真是个好人!否则咱们三个连张都开不了。”有了这笔交易他们三个又耐着性子在大柳树旁边蹲守了多数个小时,最终照旧无人问津。三小我私家一拍即合,装好秤抬着筐子怏怏地回了家。谁也没有心思提那一块钱,回家后便上交给了秀荣。

  腊月里冬闲又是个混月,尤其是腊月初八事后,农村里婚嫁娶亲的事就多了起来。闲月里过事资助凑热闹的人更是比往常多,人一多局面也随着热闹起来。喂了一年的猪也到了出栏的时候,家家席面上准备的酒肉都宽展。近一两年来,农村人家过事的民风也改变了不少,以前主家畏惧搭礼的人少用饭的嘴多准备的席面不够吃。现在家家都图个排场和闹热,比的是谁家人多排场大。以前紧打紧地准备席面,现在听得最多的是,预计四十桌备五桌,宁可长出几桌也不能因为预备不足让别人背后地里戳脊梁骨看笑话。说来也是奇怪,坐席的人吃饱喝好后看着满桌子的残渣剩菜,边拿手抹嘴边叹息:“而重生活条件一好,人反而吃不动咧,家家过个事剩一滩河。把这席面放到恁几年奏把人吃美咧!”

  嫁娶的彩礼也是水涨船高。农村女子几多有点文化眼界一开阔,也随着追赶时髦,除去必备的金银首饰外,摩托车、彩电、洗衣机、DVD也成了新时代的“四件套”。不知从谁家事上开始,塬上人行情搭礼也从前几年的十元长到了如今的二十元。王家奶奶跟以前一样,照旧不爱去行情凑热闹。存生两口子只要天气允许哪一集都不想落下,遇上庄户或是亲戚家里过事,他们便打发燕燕三个两两搭一帮轮流去行情吃席。被委派去吃席看热闹依然是燕燕三个最乐意干的事儿。他们三个也形成了一种默契,不管哪两个去坐席,都不忘给没去的留一把瓜子和喜糖拿回来。执席的人把装瓜子和喜糖的盘子刚摆上桌面,围坐的老人和小孩便迫不及待地一哄而起去抢瓜子和喜糖。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边往口袋里装一边笑着说:“这来坐一趟席不给孙子留点儿,回去闹腾得人招架不住。”燕燕三个起初坐席时没有经验,故意装出一副有教养的架势不敢上手抢,等到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盘子里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粒瓜子了,执席人便很快撤下盘子准备上凉菜。跟了几回席长了见识后,他们三个的脸皮也徐徐厚了起来,只要菜上到桌面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起身抡起筷子夹菜。王家奶奶对他们三个的作为很是满意,还夸他们做得对:“酒席上都各顾各着呢,哪哒有个羞脸呢,你不抡欢筷子填肚子,人还把你当愣怂看呢。”农村的酒席确实是没啥考究,酒足饭饱后便抹嘴走人。三五成群的女人一边唾着瓜子皮,一边窃窃私议,对主家的局面一番评头论足。

  翠霞的婚礼最终定在腊月初八这一天。王家奶奶前几天就把自己的新衣服取出来翻看了一遍。她要穿着玉兰给她新做的那件绸缎印花面料的上衣送翠霞出嫁。她坐在炕头上对着镜子前后左右地照看,问燕燕衣服后面有没有被压出褶皱。燕燕大致看了一眼,学着王家奶奶习用的口气说:“俊得很!人长得俊咧头上顶个屎毡子都悦目。”燕燕说完赶忙躲远,生怕王家奶奶一口唾沫唾过来,随即又换了一副嘴脸笑眯嘻嘻地说,“奶奶,人都说我翠霞姐姐长得像你年轻的时候,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一口唾沫照旧唾了出来,不外这次王家奶奶唾完嘴角微微上扬,嗔怪道:“唉!我的恁瓜妈妈呀!我都是黄土埋到胸膛上的人咧,年轻人堆里哪哒另有个我呢。你翠霞姐姐正是活人的年纪。”说起翠霞,王家奶奶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这个女子总算把心转过咧。女子娃娃么,端畏惧世不哈个好婆家。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一哈子把你大爹大妈的一块心病去咧。看把你们三个啥时候安置哈呢,我怕都等不住吃你们的喜糖。”王家奶奶边说着脱下了新衣裳。燕燕若有所思地凑上前说:“奶奶,我给你说,耐我翠霞姐姐的人多的很。我连我姐姐住校值周时,一直有小伙子来学校找我姐姐呢,邮局个小伙还让我把他叫姐夫呢。”燕燕脑袋一歪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可不敢给我大妈反舌。有一回我们正上课呢,我姐姐专门给我请咧个假让我跑回来给她取信。说是叫我大爹大妈翻出来奏把她腿打折咧。我偷偷地看咧信,许多几何连笔字我认不得,横竖有好些耐字呢,是我姐姐体校的一个男同学给她写的。我姐夫一家子从城里上来文定的恁一回,我都看见我姐姐背后地里悄悄抹眼泪来。你说是不是我姐姐不耐我姐夫?”燕燕还准备洋洋自得地说下去,谁料王家奶奶“呸”一口唾沫又溅了出来。“快再不羞你先人咧!拿个娃娃家的,知道耐是个啥工具,嘴颠上乱说呢,这是非话叫你大妈听见奏不得了。子女婚姻不由爹娘老子做主,还能由着娃娃的性子胡来,跌到火坑跳不出来,未来以后能把肠子悔青。年轻着五花六花糖麻花,听不进去大人言,柴米油盐一过日子奏知道咧。你大爹大妈不做她的主,她娃到哪哒寻城里恁好的婆家去呢!”王家奶奶整了整鬓角的头发接着说,“祥瑞家媛媛总是个例子么。把他恁瓜妈不知检核又不听话,死里活里要跟薛冯里她恁个大大呢,还没结婚呢肚子奏先大咧。不外日子不觉得,有咧娃人家把她领回去放山恰恰里,看没几年把她娃命搭赔上咧嘛。唉,话说回来,翠霞照旧听话。这哈看好嘛!两口子都有事情,婆婆公公都有退休人为,想着以后日子都好过。男人家大个六七岁说起来也刚恰好。你们三个可不敢出去颠个嘴乱说,传你大妈耳朵里,看把你吾恁嘴不撕扯咧着。”

  燕燕三个已经没有耐心听王家奶奶唠叨了,但是他们却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间,尤其是最后的那几句嘱咐。他们三个可是亲自领教过他们这个大妈的泼辣,也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王家奶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记挂,就连存生对他这个嫂子都是敬而远之,秀荣更是对这个妯娌心存偏见和不满。燕燕三个不只一次地听到过秀荣在娘家人面前诉苦存柱媳妇,说她心屈意短。

  小燕想起燕燕适才说“爱”字时点着头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泯嘴憋笑,她凑到颜龙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两小我私家对视一眼,把手放在脸上一边划一边嬉皮笑脸地说:“耐耐耐!羞羞羞,把脸抠,抠个壕壕种豌豆,种到洼里,你舅骂哩,种到沟里,你舅打哩……”他们书面上读“爱”字是“爱”字本音,日常生活中从嘴里说出来就酿成了“耐”,不只是他们,西北人都这样说。王家奶奶斜着眼窝瞥了他们一眼,喃喃自语地转头望向了门外。燕燕心下不悦地指着小燕说:“未来以后把圆蛋也给到薛冯里,让整天在山里背太阳去。再给王颜龙娶个丑八怪媳妇。”小燕不假思索地怼道:“花爱阳光鱼爱水,亲爱的朋友我爱你。你一天耐耐耐的,是不是也想跟人咧。”燕燕知道小燕偷看了她的条记,一时气急松弛,三步并两步已往搂住小燕后背,右膝盖顶着小燕后腿膝盖弯曲处,小燕顺势“哇”一声屁股蹴蹲在地上喊:“奶奶,你看燕燕打我呢,赶忙给寻个婆家让领到沟里放羊去。”“你才种地放羊去,你放羊人家都看不上,头毛脸脏还数不清羊!哼!”这时,颜龙压低声腔说燕燕手叉腰里的样子真像泼妇骂街。

  “你才数不外几多只羊!自己骂自己,长大没前程。”小燕吐出舌头摇摆着怼了已往,一副占了上风的架势。颜龙也帮衬着小燕扇风焚烧。燕燕一看招架不住爽性上炕捂着耳朵高声喊话:“好女不跟猪斗,我的耳朵下班咧,不听老驴叫唤咧。”颜龙不假思索地说:“好男不跟女斗!我的嘴巴也下班咧,要出去尿个尿!”颜龙提着裤子跑出了洞门。小燕一骨碌爬上炕钻进被窝自顾自地说:“睡觉睡觉,眉开眼笑,听着鸡叫,心里发燥。”王家奶奶棱着眼睛憎恶地看着她们打嘴皮子仗。她已经习惯了燕燕三个整天这样闹腾,只是咬紧牙关说:“把他这三个碎先人!一天坐家里把人还闹腾死价,跟一窝蜂儿一样,我耳朵怕奏是叫你们三个吵背的。赶忙要盼着开学呢!”过了一会儿,燕燕三个趴在八仙桌上,头凑在一起又折又剪铺排起来。王家奶奶坐在窗户旁边看着窗外小声絮叨,她把翠儿、霞儿、顺利、胜利和翠霞都叨咕了一遍,掐着指头算起日子,又像是对燕燕说:“翠霞出嫁是大事,你大爹肯定要给西峰你娘捎信呢,看恁个忙得跟头把式地能来行情嘛。又是商店又要拉娃,一各人子够她伺候的。”王家奶奶揉搓着脸颊“唉”地出了一声长气继续说,“怙恃心在子女上,子女心在石头上,老话说得对对的。”

  翠霞出嫁的当天,存生和秀荣没有去赶白庙集。存生和王家奶奶领着颜龙去送亲。秀荣帮着存柱媳妇在锅上招呼庄户里行情坐席的人。燕燕和小燕没有跟上去城里吃席有点不兴奋。秀荣慰藉她们说:“把恁馆子里的席有个啥吃头呢,你大妈家的席面上尽是肉块块。”存柱两口子辛苦喂了一年的大肥猪一斤都没有卖,就是为了等翠霞出嫁的这一天做席面,准备的酒水饮料瓜子糖,一应排场丝绝不输城里的宴席。

  这是颜龙第一次进城吃酒席。他拘谨得像个哈巴狗,时时刻刻贴在王家奶奶身边。坐席的时候,王家奶奶一桌坐的都是女方亲戚里年长的老人,唯独颜龙一个小孩子。那天,王家奶奶笑容满面,和存柱媳妇娘家爸,大坑坑五奶奶等一桌老头老太太边吃边聊,说得唾沫星子乱溅。顺利拿了个照相机故意趁着他们不注意时拍他们的洋相。这些老人只感受眼前一道光忽闪而过,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偷拍他们。等照片洗出来拿给王家奶奶看时,照片上的王家奶奶不是张着嘴吃工具,就是咧着嘴微笑,另有一张是她夹着一筷头肉刚送到嘴边。她翻看着照片笑着嗔怪顺利:“这个崽拐娃!照相呢咋不给人言传一声,你看照哈的这,一张比一张难看。”

  和往常一样,那天坐席回抵家,王家奶奶的口袋里鼓鼓地装满了瓜子花生和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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