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忽转轮回，转眼间隆冬腊月来临。对于存生和秀荣来说，冬季里卖菜是难熬的时候，可也因为这样，菜的利润远比夏天横跨许多。存生经常和同行开玩笑说：“腊月里的集冷人心热乎，求子菜价高，咱们的利润也水涨船高，拉半车菜挣哈的钱比夏季里拉一车菜挣的都多。只要天不下雪路不滑，下刀子集都要跟呢，倒底挣住钱么。”
临晨四点，满天繁星遮盖在清冷的夜空上，山坳里传来猫头鹰降低的叫声。水缸里的水冻得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秀荣拿铁马勺把冰层敲打得咣咣作响。笼屉里的馒头冻得像块石头，使劲掰开能看见里面零星的冰晶。存生起床给牛拌好草料，取来一把麦草放在三轮车油箱下面点燃，慢火烘烤被冻住的油箱。秀荣提来一壶烧开的热水加进水箱。两小我私家一前一后紧握住摇把，存生左手按着减压杆，秀荣一手扶着挡风护栏，两小我私家用力摇动，发动机像个还没睡醒的庞然大物，几声降低的呜咽后又屹然不动。存生和秀荣连续摇了好频频，都是响几声后自动熄火。存生喘着粗气说：“这不行，要叫三个娃起来资助掀车呢。”秀荣加紧脚步小跑着进窑把燕燕三个从睡梦中叫了起来。秀荣急促的声腔，加上王家奶奶的敦促，容不得燕燕三个赖床。他们一骨碌爬出被窝穿好衣服，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外走。王家奶奶起身披着棉袄凑近窗户往外看，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消息，直到听见三轮车咚咚咚的声响她才气安然地躺下。
存生在车前一手按着偏向杆，一手使劲地往前拉拽。秀荣带着燕燕三个在后面推。拐过弯下坡时，存生迅速地坐到车座上说了一声“掀！”后面的人便使出满身解数推着车下坡。三轮车的发动似乎全凭运气，要是车从敞口洞门的慢斜坡下去没有打着火的话，他们还要推着车子从老五家的长斜坡溜下去启动。老五家那道斜坡呈S状，坡陡路长，通常情况下，三轮车从那溜下去都市随着一股浓烟启动。推到坡头处，存生一骨碌跳上车座，秀荣紧咬嘴唇踮起脚尖使劲地往前推。燕燕三个低着头撅起屁股峁足了劲儿。三轮车带着速度越走越快，到半坡时存生猛踩了一脚刹车，车身便向后一震颤，随后发动机皮带加速转速，一阵浓烟从排气管喷发出来，三轮车终于发出连续又响亮的咚咚声。燕燕三个对这种铿锵有力而辨识度极强的响声再熟悉不外了，纵然几个三轮车同时发动，他们也能从中分辨出来。颜龙经常在兵兵和曹龙面前洋洋自得地炫耀：“我给你们说，我们三轮车的响声连别人家的纷歧样，不是我吹呢，坐大柳树跟前把眼睛蒙上，我都能听出来哪个是我们家的。”兵兵和曹龙对此总是嗤之以鼻。兵兵说他们家的拖拉机和三轮车响声都没啥两样，还说颜龙“吹牛皮都不打草稿。”曹龙的怙恃在虎山坡下租屋子养奶牛，每天都要骑摩托车送牛奶给城里的客户，曹龙总是爱说：“下一回等我爸我妈来看我，我也叫他们把摩托车换成三轮车。”
期末考试结束，燕燕三个去学校领回了通家信。红皮包装的通家信里面有期末考试的各科结果、放假时间和下学期报名时间，另有老师评语。秀荣接过燕燕三个的通家信挨个检察，专注的态度像是老师在批改作业。小燕注视着秀荣的心情，心里七上八下，紧攥拳头在腰间的衣襟上揉捻。她忏悔自己考试前跟风喊“六十分万岁，多一份浪费”的口号，端不端这次数学刚考了六十分，比期中下降了许多，她畏惧秀荣责备她。燕燕洋求不睬地面对着写字台站定，手指不停地抠着玻璃上的一块蜡油，注视着玻璃下压着的贺年卡。颜龙这次也没考好，他紧张地搓着双手，不时吐着舌头戳一下小燕，低头鼓着腮帮子憋住笑，斜着眼睛和小燕戳着玩。
秀荣过目完他们三个的通家信，一把甩到写字桌上，抬高嗓门说：“哪个老师都说你们三个粗心大意，咋连我碎着一样呐！我啥，注定是个老农民，你们三个可不敢跟上我学，跟上我奏一天到晚背上太阳转。给你们先把话说前头，咱们奏这家庭条件，一没钱二没势，啥都要靠你们自己，再不要头背到脊背里，瓜哇实道的光长身体不学习。你们三个能念到啥水平，我们砸锅卖铁供到啥水平。中学出来考不上学，你娃要不奏跟上我们贩菜挣钱，要不奏买一群羊放去。眼见着燕燕明年秋后奏上中学咧，初中再混三年，考出去你娃后半辈子奏不连黄土打交道咧，考不上奏连我一样。”燕燕咬紧下嘴唇的一角听着秀荣的话，心里悄悄下定了决心。颜龙郑重其事所在着头，一副势在必得的嘴脸。小燕歪着脑袋看着颜龙，忍不住笑话他：“你颔首组啥呢？妈给大姐姐说着呢，又没给你说。你把头点得像磕头牛牛一样，给你眼前头支个脸盆，肯定磕得咣当当响呢。”颜龙斜眼瞪了一下小燕，嘴里嘟囔道：“你管得着？管天管地管不着我磕头放屁。”于是，小燕和颜龙又开始相互挤兑了起来。秀荣“欸欸”地敲着写字台玻璃，说：“看你两个皮紧嘛！我给你们三个都说着呢。我们一碗水端平，儿子女子都一样看待，谁都不偏袒。你们三个谁有本事能考上学奏继续上，考不上也不要埋怨人。咱们钉对钉卯对卯，有言在先。另有，冬季里又没有几多活，你们三个年前抓紧把作业做完，过年的时候还能好好耍几天，再不要等到开学跟前，失急慌忙完任务，写的字像皮虫蚂爬已往咧一样，再记上些流水帐，看我不捶你。”
燕燕三个连连颔首，齐声回覆“知道咧”。秀荣前脚刚跨出门槛，燕燕三个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又开始挤眉弄眼你推我搡地打闹起来。燕燕讥笑小燕，说她“耳朵叫驴踢咧听不懂人话”。小燕气急松弛地从炕头上拿起扫炕苕帚高高举起，燕燕纵身一跃跳出门槛径直朝洞门跑了出去，不时转头拿话挑逗小燕：“来呀来呀我不怕，我去BJ找我大，我大扛个机关枪，朝你下面打三枪，嘣嘣嘣——”小燕涨红了脸，扔已往的扫炕苕帚打在了门框上，她跺着脚高声喊：“妈，你把我姐姐管教一哈，她动不动奏骂我。”
“你爱着得很！骂上又不疼，她嘴不困咧让她骂啥。你们一天连恁戏子匠一样，一阵号一阵笑的。这哈一放假，三个坐家里还把人闹死呢。”秀荣的声音从偏窑里传出来。王家奶奶也低声数落起小燕，嫌她把好好的笤帚疙瘩糟蹋了。小燕悻悻地走上前捡起笤帚扔到炕上，鼻孔出气朝王家奶奶“哼”的一声，转身跑出了洞门。
扩建后的批发菜市场比以前更大了，秀荣有时候头脑一发昏扛着一袋子菜绕几个圈才气找到自家的三轮车。这让小偷小摸也有了可乘之机，批发市场经常发生丢菜或者丢三轮车摇把的事儿。尽管存生两口子通常都把三轮车停放在同行之间，各人你来我往也有个照应，但是存生和秀荣仍然提心吊胆放心不下，要知道，丢一袋子菜可能意味着一天挣的钱都泡汤了。
有一回，小秦村的弟兄俩把菜拉到集上才发现一袋子洋葱不见了。老大急得趴到车厢底下找了又找，确认丢失后，他哀叹了一声，像丢了魂似的靠着车轮蹲在地上，手抱着头眼睛呆滞地看着地面。老二是个急躁脾气，他扯开了嗓门“狗日的、猪养的、偷去卖咧给你妈买棺材去……”一边摆菜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存生和同行们更是唏嘘不已，侥幸看热闹的同时内心里惴惴不安。
对于燕燕三个来说，跟去菜市场照看三轮车和菜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吃一个热气腾腾的油饼子抹晶糕。菜市场大门口新开了一家馍馍店，里面卖的馒头花卷又白又宣乎，刚出锅的热馍馍虽然有点儿粘牙齿，吃起来却比家里蒸的馍馍味道香。经过馍馍店门口，总会有一股浓浓的说不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皱紧鼻头多吸几口。
天寒地冻的时候，笼屉里的馍馍也被冻得渗人牙齿。馍馍所剩不多时，存生和秀荣就在批发市场门口那家馍馍店买。吃不完剩下的馍馍拿回来也是抢手货，燕燕三个经常为吃多吃少发生口舌上的争竞。这也多数跟家里的馍馍有关系。王家奶奶因为胳膊疼得揉不动面，她做的馍馍碱面揉不均匀。燕燕三个经常诉苦家里的馍馍和王家奶奶掺的搅团一样，有数不清的碱面疙瘩。为此，秀荣着意培养起燕燕三个来，她蒸馒头的时候就叫上他们，教他们三个看咸面的饱和度、兑面揉馒头拧花卷。秀荣去赶集的时候，王家奶奶便坐在灶火里一边烧火一边指教他们做馍馍。因为胳膊的力气不够，燕燕三个蒸出来的馍馍仍然有青黄相间的没有揉匀的碱面疙瘩。从这以后，燕燕三个再也没人弹嫌馍馍的好歹了。
比起小燕和颜龙，燕燕跟上照看三轮车的时机更多一些。知道要去的前一天下午，燕燕就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走路时连蹦带跳不说，拿个沙包高高抛到半空中，踩着录音机里音乐的节拍满院子跑着接沙包，还不时地在小燕和颜龙面前嘚瑟：“明儿个我跟上看车还能吃一个油饼子抹晶糕，妈说笼里剩哈的馍馍你们吃，我们到城里买馍馍吃呢。我们明儿个肯定吃完给你们剩不哈。”
原来就心存羡慕嫉妒的小燕听完心里愈发来了气，眼睛一瞥哼的一声扭过头，边跑边嘀咕：“看你个怂样子，青鼻屌咧两行子，还爱卖排得很。”然后拉长声腔喊起来，“妈，我也要吃城里的馍馍呢？”颜龙紧跟在后面赞同起来。秀荣正在和存生收拾明天赶集要带的工具。她把装秤的袋子放进车厢，说：“唉，你们三个倒底把先人亏得多咧！燕燕恁个碎料片子，跟上去看车受罪的像啥似的，又不是领你走城浪去呢。半夜三四点起来，就四面透风的车兜兜里寒风砭骨不说，一路上连抖带颠像炒豆豆一样，把人肠子都能拧到一哒。车放到恁四面没挡刮的滩场里，人定定坐到车上身上像凉水灌着呢一样，我们拿菜还跑来跑去地运动着呢，看车的人从天黑忍冻受饿要等到天麻亮才气吃一个油饼子抹晶糕。城里卖的馍馍有个啥吃头呢？闻着香看着白，恁都是人家放增白剂连增香粉来，到底吃起来没有咱们的馍馍香。咱们自己组的馍馍看着欠悦目，吃上人胃里到底舒服。”秀荣话音刚落，存生就接过话茬说：“我奏不爱吃城里卖的馍馍，不喝一嘴热茶往哈冲着咽粘牙得还不行。吃多咧胃里头像把塑料纸吃进去咧一样。咱们恁馍馍硬是硬，吃到嘴里两咕哇奏下去咧。没个耐活，谁爱买着吃馍馍。”燕燕嘴上不说，心里却在不停地狡辩：“哼！你们还不是舍不得恁一两块钱才这样说呢，明明城里买的馍馍比家里的好吃。”颜龙在车座上转过头，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笑嘻嘻地对秀荣说：“妈，你们不爱吃咧给我们买上，我们三个都爱吃。”
秀荣看着颜龙笑道：“看庆怂嘛！家里有馍馍呢，糟蹋恁一两块钱组啥。咱们家里麦子拿囤囤装着呢，想吃啥又都没有亏欠过你们，我们是没耐活咧吃一半顿。专门种粮食的老农民再去买馍馍，叫人听咧还不笑话！你们三个闲得没事干咧资助擦车。几个月没掠过车，脏得都看不外眼咧。”
燕燕三个一听又要擦车，个个撅着嘴唇把脑袋耷拉了下来。存生也试图拦挡：“路上跑的个工具么，擦恁洁净能组啥，有擦车的功夫咧把腿伸长缓噶。”
秀荣转头怼存生：“你快把眼角屎擦洁净该组啥组啥去。见人擦车你奏拦挡，自己邋遢不说，还见不得别人洁净。这个家里我旦不喊叫着收拾，咥不知道脏囊成啥样子咧。”秀荣说着拿起水桶从窖里掉上来一桶水，“你们三个谁给我资助擦车，明天给谁到城里买馍馍吃。一个个都还吃劲的末项咧，不组活还想吃好的。”燕燕一听这话，加紧脚步跑进窑里取来了抹布，小燕和颜龙也争相跑了进去。
自从三轮车买回来，秀荣隔一两个月就要彻底擦拭一回。新车刚回来磨合的那段时间，她把车轱辘里面都要拿抹布擦洁净。每次拉土或者拉完粪，秀荣都要拿苕帚把车兜里面扫上一遍又一遍，连角落漏洞里的粪土都没有藏身之处。存生赔着笑脸打趣说：“把个三轮车擦得比脸还洁净，我看不行还要把你从城里买回来的擦脸油给抹点呢。”秀荣笑着瞪了一眼存生说：“快把鼻擦净煨炕去，啥事都跟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个三轮车而更比你都用处大。幸亏我扳扯得紧，要是听你的话，再等上两年买，我还得跟上你一天推个自行车从小城坡里累死把活地往上推菜。你娃而更吃劲的，坐得端端地肘个偏向盘。”燕燕赶忙接着说：“有三轮车奏是好，拉粪的时候都不用人掀架子车，还不用多走路。”
“对着呢！也不用把牛拉到山里套架子车拉麦子咧。三轮车一车能装三架子车的麦子。”小燕随着赞同道。颜龙见燕燕和小燕都有话说，他斜着脑袋想了想，说：“三轮车还能拉个碌碡碾场呢，把碾场钱还省哈咧。”
存生提着一笼煨蒂笑眯嘻嘻地看着燕燕三个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卖弄。他指着秀荣笑嗔道：“唉，我把你个祸事头呀！你奏一天伙上三个娃娃埋汰我。看我这个把式明儿个歇工咧，你到哪哒挣红皮去呢。”
秀荣皱着鼻孔“哼”了一声，歪斜着脑袋和存生较起劲来：“欸呀呀！看离咧你地球还不转咧，你赶忙睡哈耍死狗去，我看明儿个能把红皮挣回来嘛。给个大红你当紫红着染呢，脚碎的不知道你是个谁咧。”
存生笑脸堆笑，吧唧着嘴，垫着舌尖故意重复秀荣说的原话，惹得燕燕三个咧嘴大笑起来，秀荣也随着笑起来，指着存生骂道：“唉，你吾真是个坏怂！有时候看着又好气又可笑。”存生提着煨蒂进了洞门，秀荣把燕燕三个拿来的抹布放桶里淘洗了一遍分发给他们。
到了数九寒天的大冷天气，存生和秀荣便舍不得燕燕三个再随着去看车赶集挨冻遭罪。他们两个不在家的时候，燕燕三个就越发自得忘形，他们把王家奶奶的唠叨和吓唬完全视若罔闻不妥回事，尤其是早上叫起床的时候。不管是哪个季节，王家奶奶通常都是六点前就起床了，存生两口子不在家时，她先是扫院子，完了扫除窑里的卫生，一连串的家务忙完后她才消消停停地洗脸梳头，然后坐在靠背椅子上一边缓腿脚一边不停地念叨：“燕燕，唉，你们快起来咧，太阳都从山墙上哈来咧。瞌睡没娘，越睡越长。起来还要给牛拌草垫圈，牛圈里屎尿搅和得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小燕，颜龙，快！都醒来咧。”小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燕燕，翻了个身又继续睡着了。王家奶奶叨咕了一回，见燕燕三个无动于衷，她起身倒了一杯水，吸溜吸溜喝着，轻叹一口气继续唠叨，“天光神！你们三个睡到啥时候价！家里一摊子活等着呢。颜龙，我娃乖！你起来让恁两个猴女子睡着去。等我回来给起诉，跟集的一走，我一个都喊不动。”颜龙紧闭双眼“嗯嗯”地允许了两声拉起被子蒙住了头。王家奶奶起身挪到火炉旁边的沙发上，双手搭在炉面上边搓边烤，把燕燕三个催了个遍，“燕燕，案板上一大盆面还等着攘呢，我胳膊疼得又揉不动。小燕，你妈还叫你们起来早点写作业呢。颜龙，看我把你能喊转动嘛！”见燕燕三个仍然不动声色，王家奶奶拿起鸡毛掸子，一边掸棺材上面的灰尘，一边自顾自地嘀咕，“娃娃伙儿瞌睡多的，这么长的夜还睡不够。燕燕！小燕！颜龙！热头都晒院子里咧。唉——”燕燕从睡梦中被叫醒，转头看了一眼钟表，又看了看门外，不耐烦地怼王家奶奶：“这个老婆子！才七点过一点，哪哒有个热头呢！让我再眯一阵子，你再不喊咧啥！”说完拉起被子把头蒙住继续睡觉。王家奶奶“唉—唉”地叹息着，“早啥着呢早，猪饿的都喊叫开咧。你们睡着，作业不做作业，活不组活，我看你们三个睡到啥时候价。我起来到这会儿肚子都饿咧……”王家奶奶去厨房端来一盘咸菜，就着炉面上烤热的馍馍，一边吧唧吧唧地吃着，看到炕上熟睡的燕燕三个又忍不住唠叨起来。
睡梦里的燕燕分不清这一切倒底是梦境照旧现实。王家奶奶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狼藉一片的炕垴里堆放着他们三个的衣服，她在忙乱中翻找着自己的衣服，怎么也找不见自己想穿的那件，好不容易翻出来，却怎么穿都穿不到身上，她又在立柜里翻箱倒柜地找寻起来，王家奶奶的谩骂声又传到了耳朵里。纷歧会儿，燕燕又梦见自己已经蹲在地上着急发慌地洗脸刷牙，一心想着，再不快点上学该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