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阴一阴，正月十五雪打灯”。真是应了这句老话，去年八月十五阴天没有见月亮，今年从正月十三开始，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直下到十四日夜间才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满山满洼银装素裹。
天气再严寒也挡不住家家户户包包子的热情，这是塬上人的习俗。年前囤的馍馍也快吃完了，凭据一辈辈传下来的习惯，正月里是不能蒸馍馍的，尤其是不能蒸馒头。老一辈人经常把馒头称作“石胎子”，有“正月里蒸石胎子，生养的娃娃像石头子，瓜昧石眼窝”的说法。
正月十三这一天，秀荣和王家奶奶带着燕燕三个在厨房里忙活，烧火、揉面、赶皮、和馅儿、包包子，一直从早上忙到晌午。他们蒸了种种馅儿的包子，洋芋馅儿、红糖白糖馅儿、猪油和面馅儿、萝卜粉条馅儿。案板上的陶瓷大盆和笼屉里放得满满当当。看着燕燕三个一会儿吃一个包子，王家奶奶念叨起来：“这三个娃娃也抬得争，一人怕都抬咧五六个包子咧。看这些包子能耐活到二月二跟前嘛。”
正月十五是王家奶奶的生日。玉兰一家每年都赶着这个时候回老家转一圈。今年她要伺候坐月子的儿媳，加上这一场大雪的阻拦肯定是回来不了了。秀荣就和存生早早商量，如果十五当天再不下雪，就准备带燕燕三个进城看热闹去。燕燕三个一听马上乐得一蹦三尺高，连蹦带跳地跑出去嘚瑟。惹得庄底下婷婷和兵兵心热不已，闹腾着也让秀英带他们进城看社火去。
正月十五一大早，稀薄的太阳光透过云层洒向白皑皑的山峦和原野。走在被踩出的雪路上，脚底下咯吱咯吱作响，满目银光晃得人睁不大眼睛。一路上，秀荣都不停地抹着眼泪。她因为生燕燕三个坐月子都在锅台连炕的窑洞里，长时间的烟熏火燎留下了“耀子眼”的后遗症，只要见强光、见风烟就禁不住眼泪直流。秀英见她一会儿擤鼻涕抹眼泪，一会儿手搭凉棚遮挡光，便拍着秀荣的肩膀打趣道：“人都兴奋地进城看热闹去呢，你咋还眼泪多的淌不完，像谁把你惹咧一样。”
秀荣眨了眨眼睛，一大颗泪珠滚落下来，她抹着眼睛笑道：“雪耀的我眼泪长淌呢，直接不敢睁眼睛。”秀荣擦完眼泪又擤了一把鼻涕。
燕燕跑到秀荣跟前抢着说：“妈，我也是耀子眼睛，我刚刚一直盯着看雪时，眼前头黑漆漆一片还淌眼泪呢。”燕燕说完，后面小燕几个都随着不眨眼睛盯着看雪。纷歧会儿，一个个都喊叫说自己得了“耀子眼”。秀荣转头笑着说：“都再不作精咧，娃娃家的，到哪哒得个耀子眼呢。你们再不要厥嘎厥嘎地跳咧好好走路。太阳照到雪上，奏是个好眼睛，看得时间长咧都羞得很。”
小城路上，进城看热闹的人群络绎不停。大人们凑到一起沿着踩出来的雪路边走边聊。娃娃们总是消停不了，一路上都在嘻嘻哈哈地打闹，他们专门挑没有被人踩过的净雪走。燕燕、小燕和婷婷在前面手牵着手跨大步。颜龙和兵兵手里拿着枯树枝在后面故意作怪，把前面刚踩出的脚印拨弄得凌乱不堪。燕燕气不外，随手抓起一把雪便扔了已往，端不端灌进了颜龙的脖颈里。颜龙低下头让兵兵把脖子里的雪水拍了拍，顾不上感受冰凉就捏了一团雪球，卯足了劲儿朝燕燕砸已往，燕燕闪身一躲叭一声砸在树干上。于是乎，一场打雪球的反抗便拉开了帷幕。
小燕一手护着头抓起雪团半眯着眼睛就是一通乱撇。婷婷扔出一个雪球后赶忙原地蹲下抬手护住了头。只有燕燕赴汤蹈火不停歇，两只手轮换作战，一边跑一边瞄准目标就扔了已往。颜龙和兵兵虽然年纪小，却一点也不甘示弱。两小我私家丝绝不畏惧雪球，昂头挺胸边走边打，偶或被打中也只是甩甩头，说他们练过铁头功。两个男孩头顶湿了一片，发丝间有升腾的热气。女孩子刘海上的水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玩到筋疲力竭谁都跑不动了，双方又言归于好，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便在山坳里回荡起来。秀荣在后面高声喊道：“燕燕，你们几个都费心着脚底哈，小心打闹的时候刹不住一头从崖畔里栽哈去。你们不省惜着腿脚，今儿个要浪满满一天呢，谁旦喊叫走不动，奏撂平凉城里去。”
下了坡走在川道，远远就能听见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喧闹声。燕燕几个越发地按耐不住兴奋，三步走两步跳地在雪地里撒起欢来。存生不时地提醒：“你们稳稳当当地走路，一个个像把猴肉吃多咧一样。跟上看一天社火，下午还要从坡里走回去呢。咱们有言在先，下午你们三个谁走不动，我可不背。”现在，燕燕他们像是飞出笼的小鸟般欢快，谁还听得进去大人的絮叨。一个个兴高采烈地随着人群往最热闹的地方奔走。水泥路上的积雪多数已经消融，只听得下水道一阵咕咚咚的声响。凹凸不平的坑挖处积满了黑呼呼的泥水。
终于到了新民路。放眼望去，工具大街人潮涌动。秀荣惊叹了一声说：“天光神！你看黑压压一片人挤人着呢，今儿个平凉城里人都像出来奏热闹来咧。”福祥笑着说：“坐家里电视一看不美吗，咱们也随着疯子扬土呢，我奏不爱凑这热闹。”秀英狠狠地瞪了一眼福祥，撇嘴骂道：“把你恁窝里佬相再不拿出来卖排咧。你不来，你这两个碎大大把人闹腾得能着住嘛！叫你浪个城奏像把你肋骨上肉削咧一样。”秀荣笑呵呵地说：“咱们这男人都一丘之貉，见走哪哒作难的呀！我们恁人见逛街奏喊叫腿猪娃疼。”
新民路的街道两侧摆满了做元宵的摊子。头戴白帽子的女人一边吆喝叫卖，一边麻利地包着元宵。旁边的男人手端着筛子摇筛刚包好的元宵。圆滔滔的元宵在筛子里来回翻腾，雪白的粉粒便像线珠子一样洒落在案板上。随处可见卖灯笼的小贩挑着形状各异的灯笼沿街叫卖，其中油饼灯笼和荷花灯笼为数最多。有个小孩拉拽着大人的手直戳戳地往灯笼跟前走，嘴里嘟囔着要给他买个灯笼。
已经擦肩而过，小燕忍不住转头看那个哭闹的小孩。秀荣紧紧拽着燕燕和小燕的手对身后的存生说：“过节着呢，下午回的时候给三个娃一人买一个灯笼，晚上咧点上游百病去。”存生一手提着装干粮的袋子，一手拽着颜龙回覆：“买啥，看另有恁气球啥的都给娃买几个，过节奏过着个娃娃节么。”秀荣让燕燕和小燕拉着手不要松开，她走在前面开路，不停地转头嘱咐存生：“人多的跟不紧奏走散咧。秀荣一家子都不知道哪去咧。咱们两个不管买啥看啥，一定要把三个娃拉好呢。把娃撂上一个，我看咱们两个也奏回不去咧。你们三个可要跟好呢噢！”秀荣说着看到眼前的灯笼又张口打问起了价钱。一听一个荷花灯笼要卖三块钱，秀荣停下脚步随口问：“油饼子灯笼拿三个，一个五毛钱卖吗？”卖货的老汉抬头瞪了一眼秀荣，面无心情地说：“满平凉城没有恁个价。”存生推了一把秀荣敦促道：“快走快走，而更买上还要拿呢，要买啥浪完咧回的时候再买。”秀荣转头说：“我知道，我先打问一哈价钱。这阵子正贵着呢，十六一过奏没人要咧，预计下午有一自制呢。”
燕燕三个紧紧随着大人随人潮涌动着朝广场偏向行进。上城门坡有一段窄卡处，行人只能摩肩擦踵慢行，小孩子被夹在中间，真是抬头一方天低头都是脚，只听得旁边锣鼓喧天嘈杂声此起彼伏，却什么也看不到。几个顶着绣花帽子的回民男孩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身上挎着的木制盒子里堆满了种种各样的糖果，他们抑扬顿挫地高声叫卖着：“卖糖嘞！瓣瓣糖一毛钱三个，卖糖嘞！”
一个还没有燕燕高的男孩走到他们跟前问：“要糖吗？瓣瓣糖一毛钱三个，圆豆豆糖四个也卖呢。”燕燕三个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糖果，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秀荣，颜龙探出舌头舔着嘴皮。秀荣装作没有看见仍然拉拽着他们往前走。走到南门什字的宽敞处才终于没那么拥挤了。秀荣停到一个衣服店门口，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给燕燕三个每人分了一个，又从存生里接过手提袋，掏出水杯喝了一口水说：“天光神！终于能转过向咧，城门坡子窄卡得能把人挤死。谁吃包子呢奏言传，咱们在这哒稍微缓一哈腿脚，站这哒还能看见游行的彩车。我听路上都传道，秧歌队集中在广场演出着呢，预计人多的咱们都挤不进去。顺着南门什字转得浪上走，有演出咧把三个娃娃放前头让娃眼睛放个风。”秀荣扫视着燕燕三个郑重其事地说，“我再给你们三个说一遍，糖都吃咧，出来啥工具都不能胡乱要，到下午回去时该买啥买啥。”
燕燕三个颔首允许，每人吃了个包子，轮流喝了几口茶水又追随着人潮涌动。他们三个手牵手排成一列走在路边的台阶上，人不拥挤的时候还能蹦哒着跳起来看几眼。人群中时常能听见大人或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王家奶奶走时再三嘱咐过存生两口子：“城里啥人都有呢，你们千万要把三个娃娃看好呢。”秀荣和存生谨记在心，他们的目光都在燕燕三个身上，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就有谁从眼皮子底下走失。
南门什字的十字路口有个社火定点接待处，路过的社火都市在这里稍作停留。街道两侧有一排警察撑开胳膊拉成一道防线阻止蜂拥向前看热闹的人群。街道中央走着社火演出团，五彩缤纷的花车拉开车距慢悠悠地游行着。每个花车的装饰都不尽相同，浓妆艳抹的人物造型更是形色各异。社火团都是以单元为主，走在最前面的横幅或者标牌上大多都写着“***局向全市人民贺年”的标语，紧随着的彩车拉着锣鼓和诗官，只见诗官手里的羽毛扇往后一挥舞，锣鼓声嘎然而止，诗官说完一句，锣鼓又齐声作响。城里的诗官倒底是有水平的，不像农村社火游过庄，诗官家家都重复着同样的打油诗。跟在花车后面的是秧歌队和舞狮舞龙演出队。没有接待不演出的时候他们就追随大队伍沿街游行，到了专门接待的地方便整理队伍扭动腰身跳一曲。
颜龙两腿叉开骑在存生脖子上探头看着街道中央的演出。燕燕和小燕急得拉拽着秀荣就往人群里钻。执勤的警察身边围满了小孩子，大人们挤不进去就在后面紧盯着自家孩子。秀荣费了好大劲才拉拽着燕燕和小燕挤到了最前面。警察见人群不停向前蜂拥过来，拿出警棍不停地示意前面的人都往后靠，无奈人群照旧不停向前拥挤过来，警察只好又拉起胳膊当防线。秀荣被后面的人群推搡得立不稳脚跟，小燕和燕燕也被挤得来回摆动。秀荣情急之下横着身子顶了已往，腾出地方让燕燕和小燕站在最前面去看。她全然掉臂身旁的人投来的冷眼，秀荣心想：“都是人挤人着呢，警察都管不了，谁认识谁是个谁，还管求你瞪不瞪我呢。”存生也随着秀荣硬挤到了前面。秀荣高声嘱咐燕燕：“燕燕，你把小燕手拉紧，我奏在你们后头呢。”
南门什字的人越聚越多，警察拿着警棍不停地往后驱赶着拥挤到前面的人群。小孩子的哭喊声夹杂着锣鼓音乐一片嘈杂。秀荣被人群挤得偏离了位置，她赶忙挤上前一把拉过燕燕和小燕蹿出了人群。存生放下颜龙扭动着脖颈，小燕又双手撑起在地上跳弹着要存生把她抱上看。存生揉着脖颈笑着说：“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牛使唤呢。颜龙把脖子压麻还没缓过来，你又闹腾开咧，叫我缓一哈吃根烟再说。光叫牛耕地还不叫牛缓噶。”存生说着一屁股蹲在地上点燃了一根烟。
秀荣舒了一口长气指着劈面的高楼说：“你看劈面楼上的人美嘛。站抵家里头伸出来奏能看上社火。住到这楼房里多品麻，把咱们挤得一个个像墙头上的草一样。他娘娘的！都人模人样的，咋么区别奏这么大！不知道楼上有没有要儿媳妇的，把咱们这两个毛蛋蛋女子说给去。”燕燕和小燕同时抱着秀荣的大腿撒起娇来：“妈，我才不去呢。”存生噗嗤一笑，说：“我还舍不得！我这两个瓜女子，丑是丑我心里爱的很，一个我都舍不得给。”秀荣泯着嘴笑着说：“看把你吃劲的！谁要呢啥？一个个都是恁戳头子，你看我费劲把式地把人家两个推搡到前头让看社火呢。人家恁娃娃连扛带挤往前试活呢，她们两个沟子撅哈搡不到前头去。一个个瓜娃实道的咋弄价。”燕燕听见秀荣把苗头对向了她们，赶忙指着花车上挑在半空中的人岔开了话题：“爸爸，你看！恁个挑在半空中的是不是八仙过海里头的神仙？”
存生踩灭了烟头站起来说道：“对着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恁个脚踩莲花是蓝彩和，拄着手杖的是铁拐李，手里拿萧吹的是韩湘子，另有恁是曹国舅、张果老，恁个骑着毛驴的是个谁来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咧。”秀荣撇着嘴笑着说：“看把他得能的末项咧！恁些年为看点小说把我日眼完咧，要不是看在书是别人的份上，我都把它填炕烟咧。一抱上书奏像钻进去咧一样，人喊上八百遍不应承。”存生咧着嘴模仿起秀荣说话，嘴巴“叭叭叭叭”地嘟哝着，秀荣脸带笑意骂存生，说他“真是个猪！”
他们随人潮来到人流疏散的一处栏杆旁，秀荣和存生轮流抱起燕燕三个让他们远远寓目彩车。彩车上装扮的有鲤鱼跳龙门、哪吒闹海等神话故事，也有三国和水浒里的历史人物。其中他们最熟悉的就是《西游记》。身穿金黄衣服的孙悟空一手拿金箍棒，一手搭凉棚在前面探路。身披袈裟的唐僧坐在白龙马上微笑着向人群招手，耳畔上还别着一根烟，他的身后随着挑行李物件的猪八戒和沙僧人。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哄笑和骚动，顺着人指的偏向看去，原来是悬挂在半空中的“红孩儿”因为太过困倦，耷拉着脑袋正呼呼大睡呢。
南门什字到广场也就四五百米的路程，他们随着人群快要墨迹了多数个小时。到了人民广场，围观的人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把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秀荣和存生找了处高地，抱起燕燕三个远远在人群外面瞅了一眼舞龙舞狮的身影。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就带着燕燕三个原路返回。一路上都是卖零碎的小摊小贩。秀荣走到一个卖气球的摊位跟前一番讨价还价后，五毛钱买了三个带杆子的大气球。气球让原本低头丧气的燕燕三个又有了点精气神。三小我私家边走边吹边比拼，既想吹得很大又畏惧吹破，吹到差不多大赶忙捏住出气口放在耳旁听嗖嗖的跑气声。
新民路周边摆摊卖货的摊点比他们刚来时更多更热闹了。从元宵灯笼到水果蔬菜，从日用零碎到百货副食，种种商品真可谓琳琅满目，堪比交流会现场。燕燕三个肚子都有点饿了，看到摊位上的种种零食小吃更是觉得饥肠辘辘。三小我私家眼巴巴地望着，一个看着一个相视而笑，舔舔嘴唇咽下口水，又抬头看一眼秀荣和存生，谁都想吃谁都不敢开口要，只能靸踏着脚步跟在后面过眼瘾。存生拿起手提袋伸手摸了摸，掏出最后一个包子说：“早上装的包子少咧么，这三个娃娃怕都饿咧。我说掌柜的，不行我领你们娘三个下馆子走，一人吃一碗劈面星月楼的牛肉面。咱们吃咧给他奶奶买几个酥馍回。咋么个？”
燕燕三个一听下馆子吃牛肉面兴奋地原地拍手叫好。他们还从来没有吃过牛肉面呢。秀荣犹豫了一会儿说：“你们爷父三个都馋得放不哈。我试着肚子不饿，等一阵把剩哈恁个包子一吃算咧。你们想吃咧奏走。”
存生拉着秀荣的胳膊说：“走！都吃走。你看着我吃着，我还咽不哈去。出门奏是糟蹋钱来咧，挣钱奏是为咧花来么，今儿个吃饱浪好咧，明天再勒紧裤腰带往回挣。”说话间过了马路来到了星月楼。
走进面馆，一股香气扑鼻而来，看着落座的食客吸溜吸溜地吃面，燕燕三个止不住地吞咽起口水。存生一边摸口袋掏钱，一边走向收银台问道：“一碗牛肉面几多钱？”
戴着回民帽子的老板头也没抬地回覆：“大碗两块，小碗一块五。”
存生转头问秀荣他们一家需要几碗才够。秀荣一听价钱吐着舌头小声说：“贵的！”存生刚要开口，秀荣走上前抢先问老板：“我们大碎五小我私家，四个小碗五块钱能行吗？”老板可能是第一次见有人为吃一碗牛肉面还跟他讨价还价，他用惊奇的眼光看着面前的这一家人，半天没有答话。秀荣见状连忙开解说：“不行咧奏再加上五毛钱啥！原来没计划吃，干粮拿得少咧，畏惧娃娃们饿得走不回去，大人吃不吃都无嫌。”
听到每人都挨不到一碗，燕燕三个都嘟哝着嘴巴面露不悦。颜龙不停地拿舌头舔着干瘪的嘴唇，眼巴巴地盯着别人的饭碗。回民老板仍然没有应答，只是像医生开方子一样潦草地画了几笔，嘴上说着“给我五块五”，又转头朝后厨喊：“马师，四个大碗二细，拿一个空碗舀汤。”秀荣递过钱嘴里连声说着“谢谢”，心里为省了几块钱而欢喜异常。
燕燕三个低估了牛肉面的份量，他们还以为牛肉面和行情面一都是汤多面少，他们吃三四碗完全不在话下。等到面吃完汤喝净，三小我私家瞬间觉得肚啷里踏实了。临出门时，秀荣还不忘让燕燕三个对老板道了声谢谢。
回家的路上，秀荣和存生给他们三个每人买了一个灯笼，给王家奶奶买了几个糖酥馍。碰上韭菜和甘蔗自制处置惩罚，秀荣又买了一大把韭菜和一根甘蔗。燕燕三个吃饱喝足又来了精神，一路上蹦蹦跳跳鼓足腮帮子吹着气球，吹得气球里面都是唾沫星子。爬坡爬到一半的时候，颜龙耷拉着脑袋撅着屁股，双手捂着膝盖怎么说都不走了。燕燕和小燕也开始声唤腿疼。
秀荣和存生便轮换着每人背一截路，为了公正起见每人背着走二百步。路上的雪已经被来往的行人踩开了，中间露出的土路有点泥泞，秀荣便带着他们走在两旁的积雪上。没人说话的时候，只听得脚底下吱嘎吱嘎的踩踏声。秀荣为了调动燕燕三个的积极性，转头说道：“你们三个这哈边走边数数，数到五百哈你们三个再猜包尺，谁赢咧我再把谁背上走二百步。先说好，输咧禁绝号。”燕燕三个异口同声体现接受挑战愿赌服输，说完便迈开了脚步，一边走一边数数。存生跟在后面冷不丁地抬高嗓门唱起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这一嗓子吼出去，全然打乱了燕燕三个的法式，秀荣的许诺被暂抛脑后，欢笑声又一次在山间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