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争论

　　越日

　　没有任何意外，朝会在承明殿举行。

　　正当殿内热火朝天讨论的时候，殿外之陛的下方，主父偃低着头，目光流转，瞳孔中闪烁不停的杀意没有丝毫掩饰。

　　在获得奴仆回报之后，他就已经连夜派人将早就已经书写好的竹简送到了刘彻手中。

　　相信，用不了多久，刘彻就会召他上殿，策问答对。

　　他压低声音，喃喃自语:“竖子！汝不知好歹，休怪吾无情！”

　　“不愿用钱财买命，那汝就把钱财带入地下，慢慢享用吧！”

　　主父偃的怒火，随着流动的空气，进入承明殿，点燃了大汉天子脾气中的火药桶。

　　“诸位爱卿！今日朕不想处置惩罚其他的事务！”刘彻声色俱厉，嘹亮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今日！朕，处置惩罚的是在前几天发生的关中……乃至全国仓廪大开之事！”

　　“也许另有爱卿并不明白这仓廪之事究竟是什么！”

　　“丞相薛泽可在？”

　　薛泽急遽的起身，小步快走到中央的位置，俯首在地，“陛下，臣在。”

　　“汝来向各人讲明，仓廪之事，吾大汉之损失！

　　诺！”

　　薛泽跪在地上，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卷竹简。

　　双手捧着，开始仔细的念出来。

　　“元光五年，八月二十八，函谷关仓廪处上奏，其去岁征收之粮皆放于黎民，供应函谷关军仓之粮草，在此事之中亦折损泰半。恐函谷关粮草不足，函谷关守备特派遣使者，快马加鞭入长安，请求调集他地之粮，供应函谷关。”

　　“九月初三，广川国急奏，其境内郡县皆开仓廪，放粮于黄河决堤之处，欲救济灾民，平抚大汉之民心。”

　　“九月初五，衡山国相急奏:衡山国内，各郡县皆响应平阴县，去岁征收八万余石粮食钱粮皆被开仓放尽！”

　　“同日，淮南国亦奏，其境内仓廪剩余恐不足十分之一，短时间之内，无法供应北地抵御匈奴之用。”

　　“昨日，九月初七，长沙国八百里加急，其郡县之中凌驾十万石粮食，皆放于黎民。十三县之县令自缚双手，入长沙国中尉处请罪。”

　　“今日子时……”

　　薛泽每多说一点，刘彻的脸色就多黑一分。

　　到了最后，脸色黑的简直像是被用木炭涂了一遍。

　　反了！

　　真的是反了！

　　自己才是天子！

　　没有获得命令，全国各郡县竟然敢纷纷响应，开仓放粮！

　　难不成都妄图盘据不成！

　　陇西，北地，雁门等地的武将脸色也不太悦目。

　　许多将领已经紧紧的握拳，杀意加身，恨不得将罪魁罪魁枭首示众。

　　竟然没有富足的粮草供应，这让领土地域如何抵御匈奴？这让大汉如何组织下一次的兴兵主动权？

　　难不成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与匈奴近身屠杀？

　　如果真的要这样，恐怕还没有见到匈奴王的营帐，就要被炸营地士兵给砍成肉酱。

　　不让人家吃饱肚子，人家凭什么替你卖命？

　　活该！

　　阻挡收获军功之人。皆活该！

　　薛泽直至说完齐鲁之地，才慢吞吞的将竹简放进衣袖，重新俯首在地，期待刘彻的命令。

　　“诸位爱卿可听见了？”刘彻猛的站了起来，癫狂一笑。

　　抬腿，用力一踹。

　　“砰！”

　　“咣当！”

　　面前的案几被他一脚踢翻，滚下去。

　　他恼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头发上呼呼的冒出热气，眼珠子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抻着脖子，掉臂礼节，对着下方就开始咆哮。

　　“朕临天下十载，从未见过如此情况！”

　　“一个六百石的绣衣御史，竟然能够命令天下郡县！朕翻遍古籍，未尝找到相似之纪录！哪怕是《春秋》之中，亦未曾见过相似情况！”

　　“哪位爱卿能够告诉朕！此事究竟是何原因！难不成，朕昏庸残暴如同桀纣？！天下官员争相反叛乎？照旧其意图行伊尹放太甲之故事？”

　　下方文武百官皆大气不敢喘，皆低着头，不敢说话。

　　哪怕是卫青，也把头压低。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刘彻正处在气头上，谁敢上奏，谁就要被训斥。

　　第一个说话的，就要有做出气筒的准备。

　　“怎么都不说话？是觉得朕不值得尔等评价乎？”

　　刘彻怒哼一声，道:“平日里，一个个的经常偷偷摸摸的打小陈诉，如今，怎么都一言不发？”

　　“都哑巴了？

　　“照旧不知道该怎么说？”

　　“尔等说说，朕要汝等何用！”

　　下方的大臣纷纷面向刘彻，齐叩首，高呼一声:“陛下息怒！”

　　刘彻继续咆哮:“息怒，息怒！整天就知道息怒！”

　　“朕现在无法息怒！朕现在就想知道，此事应该怎么办！”

　　环视了一圈，刘彻想要从下方大臣的眼神中寻求答案。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所有的大臣，通通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

　　全部缄默沉静不语，任由天子发着牢骚。

　　“好！很好！”刘彻怒极反笑，“朝中两千石都不愿说话是吧？九卿都不敢开口是吧？”

　　“行！朕不欺压尔等！”

　　“尔等不愿意说，有人愿意！”

　　刘彻对着承明殿之外大喝一声:“中医生主父偃何在？！”

　　几个呼吸之后，主父偃小步快走，穿过殿门，来到大殿中央。

　　“扑通！”

　　俯首叩拜，乃敢说话。

　　这是叔孙通给刘邦制定的规则！这是祖宗之法。

　　“卑臣主父偃叩见陛下。”

　　“平身！”

　　主父偃再拜，道:“谢陛下！”

　　随后，他站起来，弯着腰，低着头，拱手作揖，期待指示。

　　“主父偃，汝之奏章朕已阅读完毕。现在，汝来向诸位爱卿讲一讲，汝之看法！”

　　“遵旨！”

　　主父偃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周围大臣的反映。

　　见所有人都缄默沉静不语，嘴角微微上扬，自得之色浮现在脸上。

　　整个历程连续很短，纷歧会儿，自得的神情就被凝重严肃的神色替代。

　　他拱手，朗声道:“陛下，诸位大人，卑臣之拙见，请诸君见教。”

　　主父偃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中的痰。

　　“自古以来，长幼尊卑有序。孔子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若无尊卑之分，无长幼之别，吾大汉何存？以何教化天下？且牲畜亦知长幼尊卑，如羊羔跪乳，乌鸦反哺。”

　　“今大汉官员竟不知如此通俗易懂之事，任其为官，大汉岂不乱乎？”

　　“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诸君得而食诸？”

　　主父偃直着身子，高呼一声:“依卑臣拙见，白明哲之人，假传旨意，开仓廪，空国库，按大汉律，应判决车裂之刑！且应当立即执行，以彰圣人之明，汉家之义！”

　　他作揖而拜，道:“请陛下下旨，立刻将绣衣御史白明哲，行车裂之刑！”

　　“谬妄！荒唐至极！”还没等刘彻开口，一旁，韩安国率先怒斥一声。

　　刘彻眯着眼睛沉声道:，“中尉卿，汝有何卓识？但说无妨！”

　　“诺！”韩安国急遽起身出列，拱手作揖，跪在地上一拜，然后起身。

　　“陛下恕罪，卑臣之所以怒斥，皆因中医生所言，过于荒唐！”

　　主父偃将目光中的杀意藏于深处，假笑着询问:“哦？中尉卿，君有何卓识？”

　　韩安国鄙夷的看了一眼主父偃，讥笑道:“卓识谈不上，但绝对不会和汝一样，满嘴喷粪！”

　　主父偃握紧拳头。

　　“嘎嘣！”

　　他强忍着怒火，道:“中尉卿，卑臣似乎未冒犯汝吧，君为何辱骂吾？”

　　韩安国瞪着主父偃，开门见山的说道:“辱骂？哼！吾还想揍汝呢！”

　　“混淆视听，以管窥天之辈，竟然还振振有词！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