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锡左右略微环视了一下。屋子不大，但是装点得很是整洁温馨。李宇锡正要夸赞，一侧的房间里传出来一阵笑声，林桑道：“我同屋在里面。”又问：“你想喝点什么吗？”李宇锡说一杯水就行了。
水端上来了，两人互道了姓名，接着便各自问起对方从哪里来的美国。
林桑：“我老家厦门，你呢？”
李宇锡眉头一扬：“真巧，我爸爸老家也是厦门那一带的。我妈妈是台北人。”
“那你会讲闽南话了？”林桑说着，直接从英文跳转为闽南话。
“听懂一些，不外讲不大出来，我是这里出生的。”说到这里，李宇锡干咳了一下，低声增补：“我是84年出生的。”
林桑低着头没回应什么。他和她同岁。
那屋突然爆出一阵强烈的乐声，把李宇锡震了一跳。噢，看样子林桑的同屋和林桑性格不大一样。李宇锡想起来什么，问：“对了，最近似乎没见你的车经过天使街？”
林桑扑哧一笑：“我就知道。我绕道了，怕吵着你。”
这女人果真心细善良，李宇锡有些欠美意思：“怎么会，我早习惯了。”
聊了一会儿，只见林桑端起杯子来，吞下了一颗药丸。李宇锡这才觉察林桑看上去脸色几分憔悴。
“你是不是有些累？欠美意思打扰，我照旧先走了，下次再聊吧。”
“我不累，我就是……医生说我有忧郁症，得坚持吃药。”
李宇锡很难想像年纪轻轻、脸常带微笑的她，居然有忧郁症！
林桑看出了李宇锡的惊愕。“没有什么，不少人都有，算是……正常的吧，特别是做我这种事情的人。”
“你做的是什么事情？”李宇锡关切地问。
“我是护士。每过几天就看见有人被抬出去。单说癌症吧，外面说得好听，其实哪有在世出去的呢！”
“应该照旧有在世出去的吧。”李宇锡说出差异的心声。“我爸爸有个朋友就在世出来了，已经六年了，好好的。”
“你爸爸的朋友运气比力好。我那位朋友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我陪她到最后一刻……我似乎都能听到她全身骨头裂开的声音……”林桑说着用手捂住了脸。
“按说在医院做久了，应该比力容易适应。”李宇锡开始转话头。
“人都那么说，或许我比力特别吧。”林桑吐了口气，手放了下来。
“能不能再来一杯水？”李宇锡借着要水，想转移林桑的注意力。
喝了两口水，沉思了片刻，李宇锡说：“也许你可以到我们公司去事情，换个情况看看？”
“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我们公司很大，简朴说就是销售种种保健产物。”
“我是护士，到那里能做什么？”
“是护士才好啊，有医护保健知识和经验。再说公司也有种种培训。我们的事情情况很好的。轻松愉快，另有健身园地，同事们也好。你去一定合适，你会喜欢的。”李宇锡觉察这是自己最真诚的一次推销。
“嗯，听上去不错，让我想想看。”女人看样子真的有些动心。
几个月后，林桑到了李宇锡的公司。看着小伙子身边突然泛起一个年轻的亚裔女郎，有同事暗地和他调笑：“怎么，恋爱上了？”
“哪里，”李宇锡红着脸说：“她是我邻居和老乡。”
林桑在新公司里事情了三个月，渡过了三个月快活的日子。每天上午她一早就到，一到就到咖啡房里帮同事们煮好两壶咖啡：正常的和淡咖啡因的。咖啡台上种种调料也整理得井井有条。公司里的人都很喜欢她，李宇锡更是笑意常挂脸上。老板告诉他，他这三个月的业绩破了纪录。“看来林桑这女人给你带来了好运。”老板说。
“你要能娶她回家，会很幸福呢！”又一位同事开玩笑。虽是玩笑，李宇锡却听得乐滋滋，心底禁不住的幸福。
不外，从第四个月开始，林桑似乎开始了新的忧郁，别人没觉察，却是逃不外李宇锡的眼睛：她嘴角的小豌豆酒窝悄悄消失了。
“你最近似乎不太开心？”在公司后花园里李宇锡问。
“还好。”林桑答。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李宇锡再问。
“我……”林桑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出了整话：“我照旧想回医院事情。”
“这里做得好好的，为什么？”李宇锡大吃一惊。
“我在这里事情吧，原来是还好好的，可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得了思乡病那样的。上个礼拜我的护士朋友给我来电话，说她们都很想我。另有一些病人也问起我。我突然觉得，再怎么说，我都属于那里。我为当护士上了许多几何年的学，原来那就是我的志向，少活几年也是值得的……”
“我懂了。”李宇锡心头一阵感动。他想留她，却找不出特此外理由来。他看着林桑，她属于那种特别温柔体贴的女孩。也许她心里有阴影，可是她绽放出来的，总是明媚的花。她的感受是对的，她属于她的护士行业，属于医院和那里的病人。
“你回去可以，不外夜里别再绕道回家。当心哪天轮胎又爆了没人帮你装。”李宇锡说着，情不自禁抬起指尖轻轻碰了碰林桑的下巴。
从那以后，李宇锡门前添了两样工具：一株高佻的深粉色玫瑰和一根柱灯。玫瑰的幽香引来了敏感的、欢快的蜜蜂。而那柱灯，每天夜幕降临了以后，它就放出柔和的灼烁。同样柔和的那一道车轮声滑过以后，李宇锡总能安然地、幸福地坠入梦乡……（完）
虔谦芊芊
该小说收入《书写@千山外－－北美华文作家协会作品大赏》台湾商务印书馆 201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