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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换一诺

第一百零七章.前尘往事 二

千金换一诺 匪吾不存 3415 2021-06-12 18:17:44

    奶嬷嬷不外二十出头,才生了孩子不到一年,看两个孩子独自住一个院儿,又无亲娘在身边照看,对两兄妹也就多了几分同情。只是奶嬷嬷才待了六个月,胡氏一句‘教唆哥儿玩乐,误了作业’,林建之便将人赶出了府。第二日,林七言以悔改为由,天天去和安堂聆听跪训。

  这一年里,林诺儿多数时间是在睡觉,睁眼所见的人不是林七言即是烬燃。没有奶嬷嬷,林诺儿饿了,林七言便用竹管取牛乳喂养。林七言跪训时,这事情就由烬燃来完成,从不假手第三人。林诺儿相比其他孩子还算灵巧,不哭不闹的,省了林七言不少麻烦。

  林诺儿一岁零两个月时,林府准备了一场盛宴。一是庆祝林建之任户部尚书之职;二是林祖之转卖商铺,携妻女入京;三是为长女林清霜庆祝两岁生辰;四为庆贺林清玥满月之喜。这一日,人来人往,庆贺声不停于耳。林老夫人牵着林清霜,身后随着赵妈妈怀抱林清玥,所到之处便其赞叹之声。

  林七言扶着林诺儿坐在窗沿上,眺望高墙外的街道,“等我再大些,我就带你去西北,去娘亲长大的地方。那里有烬燃的爹娘,有舅舅和外祖的旧部,另有娘亲说的自由自在……”

  才一岁的林诺儿不会说话,只是看着林七言,小手抚上林七言的眼角,抚平林七言的皱眉。林七言欣慰一笑,搂着林诺儿坐回书案前。林七言念书时,林诺儿便会聚精会神地听林七言念书,手指有时还会顺着文字滑动。林七言看着灵巧的林诺儿,心里只有苦涩。

  林府的热闹同这两兄妹从无瓜葛一般,红莲从大厨房取了份还不如平日的膳食,云柳阁主仆五人在寂静中用完。这日夜里,和安堂叫了林七言去说话。说了些什么,林诺儿不知,作为仆从的烬燃就更不知了。林诺儿只知林七言回来时,肩上有两道鞭痕,而院里第二日又多了个许妈妈。

  许妈妈是韩潇潇身边的老人,十分清楚院里的规则似得。每逢带着林诺儿在院里消食时,岂论是偶遇了胡氏或林清霜,照旧林祖之或带着林清玥的嬷嬷,许妈妈都市压着林诺儿下跪行奴婢礼。林七言虽疼在心里,可却无法阻止。

  林诺儿第一次下跪时,林七言便在林老夫人面前同胡氏据理力争过。胡氏一句‘不知’,林老夫人也不问其余人,只是呵叱两句许妈妈。许妈妈受了斥责,对林诺儿的教养越发偏择。林七言不是没有加入,频频三番地将许妈妈赶出院子后,随之而来的是林建之鞭责和林老夫人的厌恶。

  林诺儿两岁时,先帝下旨为二皇子甄选伴读。林七言年岁合适,姓名在籍,自然要入宫加入伴读甄选。那日天还未亮,林七言留下烬燃便随着林建之独自进宫。林诺儿坐在窗口,烬燃在后面扶着。只要不出云柳阁院子,许妈妈就无法触碰林诺儿。林七言无法阻止林诺儿向他们屈膝,只能尽可能少的放林诺儿出门。

  “哥哥,回来?”林诺儿目送林建之的马车越来越远,频频伸脱手却又收回。

  烬燃扶着林诺儿,眸子里也满是担忧,“小姐不用担忧,少爷很快就会回来的。小姐还在这儿,少爷就一定会回来的。”

  太阳下山时,林建之带着林七言回了府。林七言没有立刻返回云柳阁,而是去和安堂待了一段时间,至天黑才返回的云柳阁。一回院子,林七言就将林诺儿紧紧搂在怀中,“哥哥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不会儿了。”

  林诺儿不明白林七言的意思,却也知道这是允许,伸脱手勾住林七言手指,“拉钩钩,不骗人。”

  林七言笑着,“我永远不会骗你。”

  这日之后,没个天不亮的早晨,林诺儿都市从马车里醒来。没有许妈妈,林诺儿依旧要学着下跪行礼,学着低头屈膝。只是这一次,林七言无丝毫怨言。国子监很大,二皇子身为皇族中人,自然不会与一般的官家子弟一起。皇家孩童拥有单独的聆声阁和先生,林诺儿蹲在墙角的事也就没几人注意。

  林诺儿这个墙角一蹲就是三年,除去每年生辰日,林诺儿险些是时刻待在林七言身边。而这三年里,林诺儿见证了林七言是如何挣得人心,博取名声,又是如何给那些只懂仗势欺人的皇子子下绊的。在林诺儿的影象里,除去二皇子念书还算的上认真外,其余人里只有一名比林七言大两岁的皇子不爱言语,常躲在后山看兵书。

  国子监的这个院儿里不仅有皇族,另有国戚。其时的四皇子万俟礼、辅国上将军嫡子楚云天最是仗势欺人,欺的就是无母族呵护,无怙恃疼爱的那些。林七言若不是因智慧才智得国子监先生高看,也会成为被欺的那个,还会连带上林诺儿。因林七言的出彩,国子监的聆声阁也算的上是林诺儿的乐园。

  因林七言八岁那年的一篇《问政》,其言:“风云常变而民愿稳定,月有圆缺而民求不改。问政,当知民愿;巡政,当听民声。闭目塞耳,莫如不问;不听不闻,仅凭言臣,犹如不朝。民安,天下平;民乱,天下乱;民心安,则家安;知家安,方能治国。”太傅将此篇上呈天子,天子这才想起考究学业。

  第二日,天子亲临聆声阁,一人一问。林诺儿同烬燃坐在墙角,听着房中不知谁的声音,两人掩嘴而笑。随行的内侍发现两人,本要命人赶走的,闻帝而来的太师却制止侍从。林诺儿见太师,起身行门生礼。太师抬手,留下一笑便抬脚入室。

  阁内,终于轮到林七言。天子缄默沉静了片刻,徐徐开口:“何以为子?”

  林七言答:“子,一作人子,受双亲膏泽,供怙恃白头;二作林木之子,受天地膏泽,装点凡间颜色;三作家禽走兽之子,受万物膏泽,增添山林生机;四作圣人之称,受人苦而知恩,著书以惠黎民。学生不知,圣上所问为何?”

  “人子。”

  林七言缄默沉静,片刻才开口,“《礼运》言:‘作甚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妇听、长惠、君仁、臣忠。’人子,幼时蒙双亲照料,或进学,或经商,或务农,无关富庶贫苦,应念双亲恩义于心,万死不能忘。待双亲年长,子已立,当以服侍怙恃双亲,使其颐养天年。”

  “为何犹豫?”天子再问,“朕昨日读了一遍你的课业,有可取之处,却也看得出阅历不够。你能在这个年纪写出这样的文章,足已说明你学识很好,想必是读了不少书的,为何此问上犹豫?”

  “只因学生不知如何做人子。”林七言说的轻巧,可坐在窗下的林诺儿面色苍白。天子没有再问,林七言却继续道,“学生幼时读《礼记》也曾问过母亲,作甚‘父慈、子孝’排最前?母亲没有回覆,反而因学生这一问闷闷不乐了几日。学生不解,只能在书中查找。故而听圣上一问,学生不知自己作答是否正确。”

  “书本虽好,着眼当下方同样重要。”天子这一句说完,是极长的缄默沉静。缄默沉静之后,又是一叹,“源儿同你在一起,朕很是放心。眼瞧着又到了秋山狩猎,每年都只是将军们下场玩一玩,着实有些无趣了。今年,你也来瞧瞧。终日埋头念书,眼界便会短许多。出门走走,方能融会领悟。”

  “学生叩谢圣恩。”林七言跪地,行大礼,“只是学生要辜负圣上美意了。”

  “你敢抗命?”天子有些气恼。

  林七言未言,是太师给出的回覆,“倒不是他想抗命,而是无法脱身而已。”太师指着窗外,林诺儿现在正探头看着伏地的林七言,红了眼眶。太师继续说道:“圣上来时可看见那小女人了?她乃林七言胞妹,林七言每日进学,都市带在身边。那小女人说来也算灵巧,从未听她哭闹,时而还会随着念上几句诗文。”

  天子似乎来了兴致,令内侍将林诺儿带到跟前。林诺儿虽有些畏惧,但照旧学着林七言的样子下跪行礼。天子亲自扶起,上下审察一番,只见林诺儿衣着洁净却极其普通,边角更是洗的有些发白,便皱眉询问:“为何要带着幼妹进学?你可知国子羁系绝女子踏入?”

  林七言这才起身,身子跪的比直,“幼妹是母亲临终前的托付,学生既对母亲许下允许,那即是身死也要守诺。再者,学生入学前便恳求太师、太傅恩准幼妹一同入学旁听,两位先生皆颔首恩准。”

  太傅接话,“此事,臣先前也上书禀报过圣上的。”

  天子一笑,拉着林诺儿的手,“你若是能背出一篇《诗经》,朕不光不罚你哥哥,还会赏赐你哥哥,而且让你哥哥带你一同去秋山猎场。”

  林诺儿双眸一亮,转头看了看林七言,粉嫩双唇徐徐张开,“《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天子颔首,“不错,你可还会此外?”

  林诺儿嘟起嘴,“圣上不是说一篇就可以了吗?金口玉言,忏悔不得。”

  天子摘下身上玉佩,“朕可没有忏悔,你若再背出一篇,这枚玉佩就是你的了。”

  林诺儿看了会儿龙纹玉佩,却摇了摇头,“圣上想听,诺儿给您背就是。只要圣上不罚哥哥,诺儿会背的另有许多。”

  天子却将玉佩塞进林诺儿手中,“朕赏的,你拿着就是。”

  林诺儿想了会儿,最终照旧将玉佩还给天子,“圣上要赏,可不行以赏些书和笔。哥哥月钱太少了,都买不了一只好的笔。”天子听得皱了皱眉头,却颔首应下,也将玉佩收回。林诺儿笑了,张口即是:“南山有台,北山有菜。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其。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乐只君子,邦家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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