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此功配享孔庙
看蔡邕终于选择了相助,李素嘴角终于扬起一丝微笑。
“成交——这里有些许纲要,蔡公可细细推测。洞见天道,公不如我;著经驳董,我不如公。你我精诚相助,庶有济乎。经成之后,我会派可靠信使来取,到时候你我联署姓名,刊印天下。待天下鸿儒认可,再行破尔后立那一步。”
说罢,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来之前刚写的草稿,放在案头,告辞飘然而去。
蔡邕虽然心痒难挠,但也知道双方的关系还没密切到能窥探对方心中万世天道的水平,也只好先忍住好奇,亲自起身送他出门。
李素心中,虽然是早就笃定了“破天人感应”后,如何“立”的对策。
稍微提两句,他的大杀器,就是后世刘基、宋濂、方孝孺从儒家经典里,为朱元璋论证出来的“殿兴有福”神术,堪称帝国时代统治人民哲学的最高究极形态。
“殿兴有福”说起来太庞大,就挑焦点的一点,那就是把“天子当有天下”的德,分成了两部门。
首先是跟公孙弘论证的《公羊传》一脉相承的,仍然是“谁统一了天下,使黎民不用再打仗”列为最大的德,配享有天下。
同时,也认可“天命有变、存在朝代更替”这个各人都认可的点。
但最要害在于,刘基和宋濂极为缔造性的加入了一条反推:既然“使天下不再打仗是至德”,那么使“天下重新开始打仗”就是“至失德”,是要被天谴的,这种天谴,就能抵消掉“天命”。
因为朱元璋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而“缓称王”就意味着他的反元资历比力浅。如果反元是“至德”,那就该红巾军早期领袖来当天子,他杀小明王也会成为大罪。
所以,朱元璨渴皙了这条“哪怕之前的朝代已经到了该被推翻的水平,彻底失德了,但第一个起来造反的人,依然不得好死。因为第一个造反的人使黎民从宁静状态重新进入了战争状态,是要遭天谴的”。
如此一来“反元晚”这个毛病,在这套话术下,就酿成优势了:他和刘邦都属于知道暴秦/暴元无道,天命变了,但他们不愿第一个跳出来把黎民引入战乱。他们是其他反贼已经把黎民引入战乱后,出来收拾残局的,所以收拾残局的人才既有统一天下的天命,又没有首引战乱的天谴。
这就叫“首倡必谴,殿兴有福”。
而且历史上这套理论也有许多事实论据:秦第一个大一统,改变了之前的现状,所以秦不得好死吧?
秦是暴秦,反秦有理,但陈胜吴广第一个起义,所以他们也不得好死吧!就该苟到最后才脱手、眼见天下已乱、“被迫拿起武器拯救人民”的刘邦来得天下!
所以第一个篡汉的王莽活该、黄巾军的张角也活该、隋最初改变现状所以短命,
杨玄感、黄巢……乃至朱元璋身后,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统统该天谴灭亡。
第一个造反的都是主动挑衅,被迫收拾残局的人才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者得天下。
虽然这些事实论据,通常张角之后的,李素目前暂时用不上。但刘基宋濂那套哲学神术理论、论证历程,他却可以直接照抄。
只要蔡邕第一阶段完成得好,他就把这个一劳永逸的“立”慢慢放出来。
凭着这份劳绩,李素在汉灵帝驾崩之前,能捞到的赏赐升官,想都不敢想。看看汉武帝当年对公孙弘和董仲舒的赏赐有多重,就知道了。
而且这种神功是跨越朝代、死后是要配享孔庙、一直配享到君主制在华夏结束的那天——说句难听的,哪怕李素死后几百年汉朝照旧亡了,但只要华夏另有君主制,新天子也依然需要利用这套理论警告臣民。
纵然未来千年另有朱熹王阳明,后世文庙里李素的神像也是要立在朱、王前面的。
……
蔡邕送出足有百步之远,这才恋恋不舍准备与李素告辞,最后居然都路遇了在外面闲晃待归的顾雍。
顾雍看到恩师礼送李素这么远,还一副深受启发的心情,也是着实受惊。
难道,这个李伯雅,真的才学如此之深,能令恩师也为之如此叹服?才那么短的时间,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圣之学?
尽管心中有些不敢置信和不甘,但顾雍照旧坚决上前行礼。
李素客气一句,正要告辞,想了想照旧有枣没枣打一竿,劝诱道:“元叹兄,我看你也是气度弘大之人,年将及冠。
既然我与蔡公都已精诚相助,你可愿北上出仕、去幽州报国救民?刘幽州求贤若渴,此行令我南下募兵,并寻访贤士,有我举荐,刘幽州定会征辟,只是职位崎岖不敢保证。”
顾雍躬身行礼,谢道:“多谢贤弟高义,不计前嫌,然怙恃在,不远游。雍身世江东大族,恋故难去,还望见谅。”
李素知道这种借口是无法勉强的,也就没有再纠缠,告辞之后,便带着关羽、典韦离去。
一边走,一边心中暗忖:“顾陆朱张,江东四阀,果真其言不虚。连给他们官做,都不愿离乡太远。”
李素有些理解,后世东南六朝,这些江东大阀的难缠了。
直到南梁的时候,北朝叛将侯景来投降梁武帝萧衍。自言为了投梁,眷属妻小都陷落在北朝,被北朝天子杀害了,求梁武帝另赐他老婆,还说“想娶王谢家的女儿”。
但梁武帝直接拒绝了,直说“请自朱、张尔后求娶。”
也就是说南渡衣冠中排名前两名的王谢,以及当地门阀中前两名的顾陆,你都别想了。哪怕有天子为你做媒,你最多也就只配娶到当地四阀中第三第四的朱张。
江东四阀绵延数百年的盘根错节排外姿态,可见一斑。
顾雍虽有内政大才,可惜李素只要打不到江淮,就很难为他所用了。
蔡邕在旁边,忍不住拿手杖敲了敲顾雍:“驽马恋栈豆!元叹,你基础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唉,为师真是看错你了,李别驾乃当世大贤。”
顾雍追随蔡邕五年,从没见过恩师说那么重的话,也是不禁跪下:“恩师教诲,元叹不敢不听,只是……一切太过突然。不如,我归家之后,求告怙恃尊长,徐图后计?若有机缘,雍敢不为国家效力。”
李素见状,偷觑了蔡邕一眼,看来果真照旧上了年纪的人有眼光啊。
究竟“废天人感应”还要几个月的准备时间,那就给顾雍一年半载缓冲期好好想想吧。不外这一等,到时候顾雍在李素手下的职位,可就要往后排了。
等李素真成了圣人,天下念书人谁不想当圣人门徒?孔门七十二贤他不香么?到时候还轮获得你?
离别蔡邕和顾雍之后,李素在这襄邑延误的时间也够久了。
为了赶回多拉下的那一天行程,当天黄昏,他立刻就带着关羽和典韦,以及二十个亲兵,重新登船踏上东去之路。
照旧那句话,有文事者,必以武略济之。
哪怕“殿兴有福”论再神,它也只是一个“今后延长所有朝代寿命”的无差异BUFF。但这个BUFF是不是你吃到,就要看你能不能重新统一天下了。
如果刘备的武力没有统一天下,那么李素的文治就自制了得天下的人。
所以,招兵买马、升官赚钱、扩大土地,这些事情也是一刻不能放松。
……
坐船的利益,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能顺流而下,特别适合赶时间。
一行人申时上船,半夜就已经到了五十里外的梁郡郡治睢阳。
李素回忆了一下,史书上也没什么梁郡籍贯的大贤,就没付托停船。第二天天亮,就到了梁、沛接壤的砀县。
再往后就没有水路可走了,要从砀县翻越芒砀山、抵达小沛——没错,就是汉高祖刘邦的出生地沛县,而这座芒砀山,也正是汉高祖斩蛇起义的芒砀山。
“要翻芒砀山了,一路上小心山贼流寇。”下船上马的时候,李素也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虽然汉高祖从这里起事之后,几百年来汉朝统治者对这儿治理力度加大了不少。
但如今究竟又是天下大乱,芒砀山这种天生适合藏反贼的地方是不行能肃清的。
李素也第一次亲自披挂了一副玄甲,也就是色泽未经打磨的黑铁鳞甲,以防万一被山贼的弓箭招呼到就欠好了。
关羽原本想把一副看上去更亮一些、防御也更高的铠甲让给李素,但被李素拒绝了。他就喜欢黑铁甲不反光的粗拙色泽,越低调越好。
“别驾不必担忧,一会儿上了山,某在山坡上徒步开道、当先探路,绝对不会被贼人摸到近前的。”善于翻山越岭步战的典韦,也乘隙表忠心。
李素忍不住上下审察两眼:“看不出来,你倒是勤勉,昨日可照旧桀骜不驯呢。”
典韦拱手顿首:“请别驾勿疑,我虽不念书,也知道敬重真正的大贤。早听说蔡议郎是天下大贤,顾雍是他最自得的门生,我想他们要搪塞的总不会是好人,这才为他所雇。
但昨日见蔡议郎都对别驾佩服有加,方知好人要搪塞的未必就是坏人,差点铸成大错。只要随着别驾好好干,才有奔头史书留名,不枉为人一世。”
李素这才放心的点颔首:“那就好好干,对了,你还没有表字吧。等过了这芒砀山,我赐你个字。”
典韦大喜:“谢别驾赐字!只因韦身世寒微,家中尊长都不识字,这才没有取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