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进击的黑山贼
赵村长似乎被勾动了伤心事，叹道：“使君，您是好人呐，这般率兵深入险地探查贼情，便知您心怀黎民。咱村若是能渡过今年这一劫，定然四处传说恩义。
有些话涉及朝廷上官，老朽本不妥讲：今年正月以来，贼情比去年放肆了不知几多！原本防卫黑山贼的郡兵，全部都撤走了！
老朽去县里探询，最后却听说，是新来的贾刺史，要撤走常山、赵郡、广平郡等处备御黑山贼的郡兵，未来再择机派人换防。可眼下这常山、赵郡各县，城外是一点官军都没有了！此间黎民，恨贾刺史都恨得牙痒！”
听到这儿，原来在旁边平静喝汤的关羽怒道：“你说的是冀州刺史贾琮？他为何要这样？”
不等赵村长回覆，张飞也转向刘备，恨恨地诟骂：“年老！没想到那贾刺史是如此狼心狗行的害民贼！咱去参见那等狗官申诉，真能有用么？不会反而自投罗网，逮了我们问督邮之事吧！”
“二弟三弟稍安勿躁！”刘备究竟沉稳，“我不信贾刺史刚刚上任，就会掉臂官声、无端做此害民贼之行径，其中一定事出有因。”
而李素心中一亮，已然想明白了，便推演道：“依我之见，多数照旧王芬的遗祸——可还记得王芬图谋废立之前，曾上书朝廷，借口预防黑山贼，要调动常山、赵郡、广平郡兵。
所以朝廷如今一定忌惮，贾琮接任刺史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几郡戎马换防撤编、重新整顿，想必是为了让朝廷放心，相信他已经控制住冀州的局势。
至于因为戎马撤编后、导致黑山贼势再次放肆，恐怕贾琮也是顾不上了。对他而言，几郡乡间黎民的死活，也是比不上朝廷的信任重要。就算有难言之隐，他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刘关张听着，难免长吁短叹，感伤黎民受苦，同时也对李素的见识愈发钦佩。
“伯雅真是机变之士，未见贾琮，便能猜出他的心思。张纯和督邮实在是有眼不识贤才，竟让屈居书掾。备若为一郡太守，至少也得让伯雅出任长史、从事之职。”
李素谦虚叹道：“有见识又如何，我纵然洞若观火、猜透贾琮所思所想。可人微言轻，又何来救民之力！兴，黎民苦，衰，黎民苦。”
李素在刘备这种汉室宗亲面前感伤兴亡，说话照旧要留点面子。汉室虽然在王莽的时候中断过，但究竟是中兴了。所以他略易一二字，只说“衰”不说“亡”。三人听后若有所思，愈发肃然起敬：“兴，黎民苦；衰，黎民苦……说得太好了，真是字字珠玑！但有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加上先生辅佐之才，定然终能救天下黎民于水火！”
感伤叙谈一会，四人便在村长屋里的火塘边，打地铺抵足而眠。
虽然是住在村中，刘备也没放松警惕，依然如行军时那般，把手下的十五名骑卒分五批、轮流哨望值夜，堪称军纪严明。
平均下来，每批骑卒中间都要熬夜三刻钟的时间，然后才气回去睡回笼觉，而刘关张可以睡满七个半小时，养足精力确保明日的战斗。
李素并不懂军阵之事，这些都和他无关，他只管呼呼大睡养足精神。
究竟今天骑马跑了快要两百里地，饶是他前世作为都市精英白领，到京郊马场学过一些马术，但今天这样猛骑，照旧把大腿都磨破了，急需休养。
……
半夜无话，所有人都约莫睡了三个时辰，眼看到了寅时，值夜的哨兵也换到了最后一批。
“杨飞，阿贵，回去睡吧，我们来替了。”一个刘备手下的乌桓突骑队率，披挂好皮甲，带着下属，绰刀持弓爬上村中最高的木楼，挥手付托手下的骑卒回去睡觉。
被替换的骑卒自然是满心欢喜地收队：“多谢刘哥，这里另有些清酒没喝完，哥几个接着喝提提神吧。”
交班的骑卒一边说，一边把个葫芦交给队率，那队率也不推辞，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中山冬酿御寒，然后开始执勤。
这突骑队率名叫刘盾，涿郡人。这虽然不是本名，因为乌桓平民取名的时候，怙恃原来就只取个读音，连对应的文字都没有。
乌桓名习用那些“嘟噜嘟噜”的音节，跟阿三唱“我在东北玩泥巴”差不多。好比著名的冒顿（音du）单于，另有厥后的乌桓蹋顿。
刘盾原来也是只有发音没文字。但三年前他十六岁的时候，遇上了刘备募集乡勇，他就随着投军了。刘备看他作战忠勇，便赐他姓刘，还给他的音名配了汉字。
刘盾对于能被赐姓刘这事儿很是感动，决定死心塌地随着刘备混。
汉末北方胡人，也并不都是跟汉人对着干的。其时的胡汉形势与后世宋、明的情况截然差异，因为汉末有五胡，所以胡人也分生熟。
最排斥汉化、坚持武力为敌的，主要是鲜卑人和氐人。尤其是前些年鲜卑大人檀石槐在世时，把鲜卑势力扩张到最大，号称工具一万五千里，对汉地威胁很是大。
厥后五胡乱华的历史也证明了，鲜卑人和氐人都建设了北魏、前秦等统一北方的大王朝。
羌人相比于前面两个民族稍好一些，但也经常反叛，只是没有灭汉的野心，只想烧杀掠夺，属于第二梯队。
而乌桓和南匈奴，大部门是西汉末年到东汉初年内附的，熟化水平最高。
东汉朝廷也经常花钱征调乌桓骑兵攻打其他更死硬的胡族，有些厥后就彻底汉化消失了。
虽然，乌桓人叛变的时候也有，尤其是黄巾之乱后这两年徐徐变多。但主要原因照旧中央财政瓦解，再也拿不出钱雇乌桓突骑为朝廷打仗。
许多乌桓人世代给东汉朝廷当雇佣军已经习惯了，没此外谋生技术，失业领不到军饷就徐徐松弛，没饭吃就化身为贼开始掠夺。
但以刘备手下一直稳稳养着几十个很是忠心的乌桓突骑——主要是刘备发人为一向很准时。
胡人那么多，也是要分化利用的，以胡杀胡有何不行。
……
闲言休絮，且说这刘盾喝了些中山冬酿，觉得暖和了些，便奋起精神忠于职守。
在木楼上瞭望了约莫半个时辰，约莫寅时二刻（凌晨四点），他突然注意到南面有火炬的微光。
刘盾立刻眯起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偏向确认，但不久之后，随着火光渐近，突然就熄灭了，随之而来是轻微的异响。
“黑子，立刻去通报主公！小四，准备弓箭！”刘盾坚决地低声喝令，同时攀着木楼的梯子滑到地面，趴在地上侧过脑袋，用一边耳朵贴着地面聆听。
“南边有马蹄声！应该是贼人发现乡村在望，这才熄灭的火炬。”刘盾立刻判断了出来，十有七八就是黑山贼了！
汉人贫民饮食粗粝，没有肉食和动物肝脏，原来夜盲症就比吃牛杂羊杂的胡人严重，所以赶夜路偷袭不易，不打火炬很容易自相蹂躏。
只能是发现目标后再临时熄灭火炬，悄咪咪摸过接敌前最后一段距离。
刘关张和剩余的骑卒倒也警觉，本就是和衣而卧，不到半盏茶的时光就起身披挂整齐了。
黑山贼也悄咪咪摸到了村口，这才突然发喊、摸黑往村子里猛冲。
不外，他们的呐喊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随着“嘣~嘣~”几声弓弦响，和锋镝入肉的闷声，气势瞬间就压了回去。
“欠好，是射声锐士，莫非有精兵调防来了？”
“不行能！兄弟们不要慌，给俺继续冲，啊……”
黑暗嘈杂之中，一个黑山贼小头目想稳定贼心，被一箭射中，痛苦惨叫着倒下。黑黑暗并未射中要害，但那戛然而止的惨叫，对于黑山贼士气的攻击是很严重的。
“跑啊，真的有射声锐士！”那些本就只想洗劫些财物、打打顺风仗的小贼，瞬间就乱了。
所谓“射声锐士”，是京师北军八营之一的“射声校尉”麾下精兵。
两汉作为禁军的北军八校尉，许多都是以兵种特征命名的，诸如屯骑校尉、越骑校尉、胡骑校尉，那都是骑兵营，虎贲校尉是弓车兵。
而射声校尉麾下，顾名思义就是精锐的弓箭兵，取“冥冥中循声而射”之意。这些弓箭手不光要箭法好，更要听觉灵敏，能够听声辨位。
刘盾的武艺其实不算好，但作为乌桓突骑，他的种族天赋点得不错，骑射之术在刘备麾下能排到数一数二。那是从小在草原上游猎练出来的，能做到黑夜之中、三十步内射声而中。
三十步命中，在白昼靠眼睛瞄准的情况下，虽然不算妙手，妙手都追求弹无虚发。但在黑漆漆的晚上就比力逆天了。
纵然是汉武帝那种严苛的年代，射声营选拔尺度也只是听声辨位二十步中。更况且几百年来北军武备废弛，如今京师射声营的士兵，能做到黑夜二十步中的，恐怕最多只占十之二三。
这样的大情况，也难怪这些运气不佳的黑山贼，误以为撞上了射声营，士气也瞬间瓦解了。
不外这股黑山贼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前面都是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