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库坊铸造司占据了整个武库坊险些三分之一的面积,叮叮当当的声音络绎不停,足有上千名工匠在此做工。
当嬴政的御驾抵达,所有人险些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拱手一拜齐呼道:“参见陛下。”
“无须多礼,继续忙你们的吧!朕就随便看看。”
嬴政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声音温和道。
“谢陛下。”
诸匠再次一拜,然后又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公输墨命人取来铸造好的马蹄铁,马鞍以及马镫。
过了一会,嬴政看着被人端来的盘子上,摆放着的马蹄铁,木制高桥马鞍,用铁皮包裹外部的马镫,眼神放光。
就是这些,只要大批量生产这些,骑兵不能作为主力的时代就将一去不复还。
只要从匈奴人手中夺回河套草原,再从陇西驱逐大月氏人,拿到西海草原。
精心畜牧,推行豢马令,不出几年,帝国就能组织大规模骑兵北上,横推大漠,谁人可挡其锋?
“一年之内,这三件工具,每样朕也要十万件。”
嬴政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盘中的马蹄铁,对公输墨道。
“陛下,就算杀了臣,一年之内,三十万马具也做不出来。”
公输墨大汗淋漓,直接跪了下去,低着头惊骇不安道。
“嗯?为何?”
嬴政见公输墨如此言辞凿凿,哪怕拼死也不敢接诏令,立即质问道。
“陛下,炼铁技术才刚刚开始没几多年头,大秦每年的炼铁产量少的可怜,哪怕将这些年的库存全部用尽,也无法满足马镫与马蹄铁的用量。”
“马鞍乃是用木料与皮革混淆制作,一年产出十万副臣另有点掌握。”
“可马蹄铁与马镫,就算陛下杀了臣,也没有这么多铁制成器具。”
公输墨满身已经大汗淋漓,额头更是密布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不知是热成这样,照旧被吓的一身冷汗。
嬴政眉头紧锁,看了看马铁蹄与马镫,沉声道:“派人在內史寻找石墨矿脉,可有进展?”
一旦有了煤,不光可以大大增加炼铁的产量,更能让铁器的质量到达一个飞跃。
由铁炼钢,煤是要害所在。
“回陛下,还在寻找,目前尚未发现大型露天石墨矿。”
公输墨用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小心翼翼道。
“朕给你的那本天工开物是否传给了他们?”
嬴政的声音冰寒砭骨,一副盛怒的样子道。
“陛下,此经书应有尽有,博大精深,短时间内,很难领悟其精髓。”
公输墨声音有些中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微弱。
“愚蠢,天工开物有专门的寻矿篇,先学这个寻找出石墨矿,再学其它。”
嬴政高声呵叱道,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了。
“臣谨记陛下教诲,必竭尽所能寻得石墨矿。”
公输墨虽然被骂,但依旧只能满脸赔笑道。
“押石墨矿,就能大大增加炼铁产量,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一个月之内,朕要听到好消息,否则朕会怀疑你的能力是否能够胜任大秦帝国将作少府之职。”
嬴政伸出一个手指,说完,便拂衣离去。
“臣,恭送陛下。”
公输墨内心苦涩无比,连忙拱手一拜道。
等到陛下离开之后,他才有些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
“看什么看?都不用干活了?”
见到众工匠看着自己,公输墨马上勃然震怒吼道。
见到顶头上司生机了,工匠们赶忙再次忙碌起来。
石墨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只是极难开采。
像陛下所言的露天大型石墨矿,从古自今也没见人寻到。
寻矿术早在管子的地数篇中就有寻矿脉的要领,只不外十分简陋。
与陛下所给的天工开物这本奇书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一个月必须要寻到石墨矿,否则公输墨绝不怀疑届时陛下会让自己归乡养老,这都算是最好的结果。
就算陛下盛怒之下,杀了自己,那自己也是白死。
看来还要继续加派人手,横竖陛下已经允许过,会用举国之力,支持自己。
要把公输家的人都请到咸阳来,另外还要写信备上厚礼,去请清溪王家的人。
身为鬼谷后人,清溪鬼谷王家精通风水之术,对于山川地貌更是了如指掌。
若有他们相助,寻得石墨矿脉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公输墨绞尽脑汁,但凡能够帮上忙,可以为寻石墨矿出份力的家族或人都在他脑海一一闪过。
咸阳宫平天殿……
嬴政躺在卧榻上,翻阅着奏章。
忙碌了一整日,他感受有些疲惫。
可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奏章,另有一大堆要批阅。
守候一旁的赵忠,看着满脸疲倦之色的陛下,仍在坚持处置惩罚政务国是,心痛不已道:“陛下,不如今日早点歇息吧!”
嬴政一边看着奏章,一边开口道:“朕可以休息,政务国是明日也能批阅。”
“可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也。”
“朕可以拖,可以等,天下受灾受苦的黎民能等吗?”
“朕早一日处置惩罚完,他们就能早一日获得朝廷抚恤善后。”
“你说朕睡得着吗?”
赵忠感受鼻子有些发酸,老眼泪水朦胧,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自己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陛下还未亲政时,自己便在宫中当差。
厥后得陛下赏识,做了宦者令。
十几年来,陛下日复一日,处置惩罚政务,从未有过一日懈怠。
每日批阅奏章以石计,如此明主圣君,天下人何以还要添乱?
他想要劝陛下注意身体,可嘴巴张了张,始终无法说出口。
“你去睡吧!朕还要很晚。”
嬴政翻身坐了起来,手中攥着竹简,伸了一个大大滴懒腰,一脸享受的神色。
“臣还没有睡意,就在这侍奉陛下。”
“臣付托膳房做些点心,以备陛下享用。”
赵忠脸上又堆满了笑意,对着嬴政道。
“听你这么一说,朕还真感受有些饿了。”
“对了,宫中最近可能会有些不太平,你身为宦者令,可要多留点心啊!”
嬴政将手中的奏章摊开,然后拿起毛笔蘸了墨,开始在上面写上批注。
赵忠听闻,污浊的老眼闪烁着异样的精光,拱手一拜道:“陛下放心,臣会将后宫打理好,让陛下无后顾之忧。”
“去吧!”
嬴政专注的写着批注,对于赵忠的话,他照旧十分满意,笑了笑道。
“遵旨。”
赵忠拱手一拜,然后便徐徐离开了平天殿,走出大门后,他直接对着外面的几名内侍招了招手。
几名内侍立刻将大殿的两扇巨门,徐徐关了起来。
赵忠望着夜空,神色露出狠辣之意。
陛下言外之意,是担忧赵高党羽祸乱宫廷吗?
究竟赵高在宫中作威作福多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内侍有许多。
不外,自己这个宦者令,也不是吃素的。
因为陛下宠信,自己这些年与赵高也算是相安无事。
可今日陛下提及此事,显然是体现自己,要将宫廷之中不牢固的因素,统统掐灭于萌芽之中。
能够在宫廷扎根,又有哪个是心慈手软之辈?
善良的人,早就死光了……
世人只能看到皇宫的巍峨壮丽,可谁又能看到,这深宫大院的阴暗角落里,究竟埋葬了几多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