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
朝天殿前,文武群臣早已站立有序,耐心期待着这个帝国最尊贵的男人。
“陛下驾到。”
赵忠站在殿前,高声喝道。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文武群臣纷纷拱手一拜,高声齐呼道。
嬴政脚踏至尊履,身穿玄色玄鸟帝袍,栩栩如生。
头顶旒冕,前后各系五彩的缫〔绳〕十二旒,每旒贯十二块五彩玉。依照朱,白,苍,黄,玄排列。
每块玉相隔各一寸,每旒缫长十二寸,以示帝王之尊。
来到自己的王座前,嬴政徐徐屈膝跪坐而下,然后刚刚对弯腰致敬的文武群臣道:“免。”
“谢陛下。”
文武群臣再次拱手一拜,然后纷纷跪坐在自己面前的蒲团上。
嬴政身体笔直,神色在旒冕的遮掩下,越发庄重威严。
他一言不发,目视全场,静静期待着。
“陛下,臣御史右丞百里华有事启奏。”
就在这时,御史医生冯劫身旁的百里华站了起来,手持一份竹简,对着嬴政一拜道。
嬴政撇了一眼候在身侧的赵忠,赵忠立即心领会神,走了下去,接过百里华的奏章,然后呈给了陛下。
看完之后,嬴政面无心情道:“你要弹劾中车府令赵高?”
“回陛下,正是。”
“赵高多年来,仰仗陛下宠信,于朝中结交重臣,于宫中收买禁卫侍婢,其心可诛。”
百里华娓娓道来,神色没有丝毫忙乱。
“百里华,口说无凭,依大秦律,诬告者同罪也。”
嬴政目视百里华,声音严肃道。
“陛下面前,臣岂敢信口雌黄,否则即是欺君之罪。”
“人证物证俱全,臣才斗胆上奏,以严王法,以正朝纲。”
百里华信誓旦旦道。
“既如此,那传朕旨意,免去赵高中车府令之职,贬为差役。”
嬴政直接一句话,就将赵高几十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满朝文武瞬间有些呆滞,人证物证俱全,仅凭百里华一面之词,陛下就连证据都不看一下,就把赵高直接贬为奴役了。
这实在有些细思极恐,不久前,赵高照旧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深得宠信,满朝文武,无论尊卑,哪个不要礼敬三分?
可这才多久的功夫,赵高不光丢了最重要的符玺令事之职,更是把中车府令这主差也丢了。
下一次,会不会把命都丢了?
不少人脑海中悄悄臆测圣意,无不恶趣味想着。
究竟这一次,赵高可谓是被一撸到底了,直接成了最底层的苦役,职位比之内侍宫女也强不到哪里去。
这厮,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陛下如此绝情恼怒?
可无论如何思来想去,众臣都想不明白。
因为一点没听到赵高犯事的风声,这实在有违常理。
“陛下圣明。”
百里华拱手一拜道。
嬴政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挥了挥手。
百里华拱了拱手,然后就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有了开头,那自然相继有人站了出来,不是参奏弹劾,就是来自各地的军情政务上奏。
嬴政十分娴熟的处置惩罚一件又一件政务,直至无人再上前后,刚刚开口道:“既然诸卿无奏,那便退朝吧!”
“陛下,臣蒙毅有本上奏。”
就在这时,蒙毅身穿玄色朝服站了出来,拱手一拜道。
“不知蒙卿所奏何事?”
嬴政明知故问道。
“陛下,臣以为朝廷应当开办国学,施教万民,以感陛下之天恩。”
蒙毅振振有词,高声喝道。
这一声,却犹如夏季惊雷,直接在朝天殿炸响。
引起了满朝文武纷纷热议,不停于耳。
“办学?这些不都是诸博士的职责吗?”
嬴政一副十分费解的样子,声音略带惊讶道。
“陛下,诸博士不履其职,不效其忠。臣身为大秦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要为陛下分忧,为帝国解难。”
蒙毅慷慨激昂道,一句话就把诸生批的体无完肤。
“蒙卿啊!这兴学怎么又跟帝国安危扯上了关系呢?”
嬴政一副费解的样子,再次问道。
“陛下,施学以强民,民强则兴邦也。”
“大秦帝国自开国,几百年来,一直都是重用人才,善纳良策,所以才气一统天下,气吞八荒。”
蒙毅似乎早有准备,滔滔不停的说出了一大堆原理,让人丝毫挑不出来一丝毛病。
“朕只听说过,开荒耕作以富民,减赋免税以兴邦,修甲铸戈以强兵。”
“办学施教,强民富国,朕闻所未闻也。”
“昔齐稷下学宫之辉煌,举国文风日郁,亦不战而降也。”
“何以称强哉?”
嬴政声音嘹亮,震耳发聩道。
“陛下所言甚是,圣贤之书,特殊人所能悟。”
“不错,寻常黎民家,衣食住行都难以为继,何以习经入道也。”
“每卷经书皆价值不菲,非猥贱之徒所能玷污。”
一时间,不少博士纷纷讲话。
这些人都是尊卑有此外坚定拥护者,在他们眼中,寻常黎民身体中皆流淌着低等血脉。
只有贵族之身,才流淌着高尚的血脉。
甚至不少文武群臣,也相继出言阻挡。
因为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愿意让别人踩着自己爬上来。
最好,千秋万世,那些猥贱之徒也永无翻身之地。
“蒙卿,并非是朕不支持,而是满朝文武,多为阻挡之声。”
“看来这开办国学,简直并非利国利民之善举啊!”
嬴政眼神看着站出来出言阻挡的文武群臣,似笑非笑道。
之所以让蒙毅提出来,只是为了看清到底有哪些人阻挡,哪些人赞成,哪些人又保持中立。
否则若是自己提出来,那些墙头草,识趣行事的人,就会藏头露尾,不敢站到前面来。
好戏才刚刚开始,嬴政并不着急,坐在王座上,他能够清楚的看到下面文武群臣所有人的神情。
每一个面孔泛起的微妙变化,都被他收入眼睑。
“陛下,臣赞成开办国学。”
蒙毅还没开口,就见蒙恬站了出来,拱手一拜道。
额!
看到这一幕,原本老神在在的李斯,突然瞳孔微微一缩。
蒙毅献策,并不足以让李斯感应稀奇。
究竟蒙毅深得陛下器重,一直都是陛下的幕僚之一。
可是蒙恬不是一向只体贴军务,从不理会朝堂政务吗?
帮自己的弟弟说好话?
不行能!
朝野尽知,蒙恬向来公私明白,而且为了避嫌,更是从不在朝堂谏言,也没有任何立场。
若说有,那也只有一心一意支持陛下。
这实在太不寻常了,从蒙恬站出来那一刻,李斯凭借多年政界生涯经验,马上嗅觉出了阴谋的气息。
之前赵高稀里糊涂就被免职所有官职,李斯就感受有些莫名其妙。
不外身在朝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早已让他习以为常。
结合以上种种,李斯脑海之中电光火石间,勾连出一个画面。
今日朝堂上演的一切,都是陛下设的局?
原来他并不计划加入其中,作为大秦帝国的丞相,他从不会胡乱摆明自己的立场。
李斯一直觉得,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博得陛下欢心。
所以陛下所思所想,就是自己所思所想。
陛下想要开办国学?
“陛下,臣也赞成开办国学,施教万民。”
李斯立刻绝不犹豫的瞬间站了出来,对着嬴政拱手一拜,态度坚定道。
一旁的冯去疾怔了怔神,这老狐狸怎么了?
受什么刺激了?
这如今明显是一池浑水,自己还偏偏往上撞?
不科学啊!
这不切合老狐狸为人处世,谨小慎微的性格?
冯去疾看了看李斯与蒙氏两兄弟,然后用余光看向了王座上的陛下。
好巧不巧,陛下的眼神也投了过来。
冯去疾只感受内心一紧,心中瞬间打了个哆嗦。
坏了!
反映过来之后,冯去疾立刻也走了出去,拱手一拜道:“陛下,臣附议开办国学,此乃空前之壮举,必能让天下万民对陛下歌功颂德也。”
“诸位爱卿啊!”
“朕深感头痛,你们有人阻挡,又有人支持,这让朕如何是好啊?”
看满朝文武在李斯与冯去疾下场之后,纷纷亮相,嬴政故露为难之色道。
以诸生为代表的阻挡派与蒙毅,蒙恬,李斯,冯去疾为首的支持派,在朝堂吵的不行开交。
可是吵了很久,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最终,他们只能全都对着嬴政说出自己的看法,希望能够获得陛下的支持。
也许是吵的嬴政实在不胜其烦了,勃然震怒呵叱道:“行了,别吵吵了。”
“陛下息怒。”
见陛下发怒,满朝文武群臣,无不战战兢兢,齐声喝道。
“你们不烦,朕都觉得烦了。”
“依朕看,你们各退一步。”
“国学办就办了,不外只教权贵子弟,收取高昂之学费,以让寻凡人望而止步。”
“朕意已决,敢有非议者,斩立决。”
嬴政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的太阿剑,直接插在了面前的木案上,然后便拂衣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
整个朝天殿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随之就是文武群臣的高呼声:“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