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皇本是坐在台阶上的,现在却被这绝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得骤然扑在地上,黄袍上沾了一大片污尘。
那堆纸钱烧成的灰烬,因这一道劲风,洋洋洒洒的飘了起来。
沈崧提着剑,看南皇狼狈的爬起身来,在决定要不要弑君。
而南皇则面色尚存几分迷茫,似乎还没反映过来,一贯克己复礼的丞相,因他两句话以下犯上了。
这一刻的阳光柔和,海不扬波。
下一刻,沈崧面色恢复温和,将剑收回鞘中,敬重道:“您随我去阿珣墓前跪着道个歉罢,此事便就此翻篇了。”
沈崧简直是在很认真的提建议,很认真的同南皇息争——究竟南皇做错了事,向自家长姐跪下认错也没什么。
但这话,乐成让南皇的怒火升至极点。
在沈崧话音将落未落时,南皇直接出了一拳。
这一拳不声不响,直冲沈崧命门,俨然是没有让沈崧活命的计划了。
沈崧身形猛然倒退的同时,利用天地规则之力阻了南皇半息,他借机握住剑柄抽出承影神剑——此剑只见剑柄,却不见剑身,只有空气骤然沸腾,顺着剑柄延伸的偏向向两侧离开,凌然耀眼的剑气携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向着南皇斩下。
天地滞然。
南皇猛的倒退两步,左臂被纵横的剑气割的皮开肉绽,甚至隐约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南皇面容抽搐,唇哆嗦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有微风起,吹起他的衣袂,也吹过慈宁宫的一砖一瓦。
廊子、长亭、高阁、低台、枯草……俱随微风慢慢瓦解,散成了一阵烟尘。
沈崧仍提着承影剑站在原地,望向他的目光轻淡、平静、冷漠,就如同沈家这千年以来的处事气势派头一样——胸有成竹,宠辱不惊。
这才是真正的沈崧。而非是忠君爱国心系天下的丞相——那个刻意伪装出的他。
南皇思及此处,竟离奇的冷静下来了。他将刚刚沈崧提及杨氏和太子的言论在脑中复盘了一遍,过了须臾,慢慢问道:“太子是你杀的?”
这是一个问句。
却因为说的太慢太重,反而更像一个肯定句。
沈崧径直认可下来:“是”
“你觉得,朕这些年就是一个笑话,对吗?”
沈崧淡淡望着南皇,没有回覆。
显然是不耐烦听他说这些空话了。
南皇却笑了起来,他的左臂还向外喷涌着血,他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温和道:“沈崧,朕给你讲个故事罢。”
朕给你讲一个,让你道心崩碎,让你不行置信却又不得不信,让你骤然颓败的故事吧。
朕给西楚养了二十二年的孩子,你又帮朕养了几多年的赵奚呢?
你会知道。你跟朕,一样可笑。
沈崧能望见他眼底充盈着的恶意,却没有阻止他开口,反而语气寡淡的回复:“臣洗耳恭听。”
——“臣”明明是体现臣服之意,由他这样不咸不淡的说出来,却没有半点示弱之意。
沈崧想,南国需要的不是一个不识概略、没有分寸、目光短浅的君主。
这是他给南皇的最后一次时机,倘若南皇做的还不能令他满意,他便会另立新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