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崧推开书房的门，抬步进入。
沈三见到自家主公回来，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低声问：“成了？”
……指的虽然是刺杀太子一事。
沈崧将剑放在一旁的兰锜上，音色清冷道：“嗯。”
继而房内平静了许久。
沈三又问：“那圣人那边……？”
“随他。”沈崧说道：“究竟是阿珣的胞弟。”
……他念起“阿珣”二字时，嗓音太轻太轻，轻到几近没有声音。
可沈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六年前宫乱之时，赵珣为南皇挡过一刀。
那一刀捅在她要害处，还抹了巨毒。
沈家和皇室漫天遍野的寻求名医灵药，也只不外帮赵珣续了一个月的命，才将将撑到阿奚十五岁生辰。
南皇的命，是赵珣用自己的命换的。
沈崧会一直辅佐他，一直当丞相，让阿珣和阿奚的家国四海升平。让阿珣的遗志永存于世。
直到他死。
……
……
端拱六年一月十一卯时（凌晨五点）。
朝堂之上。
温佥正向南皇汇报太子一案的受理情况。
圣人面容阴沉，缓慢地转着手上的玉扳指。
朝臣静若寒蝉。
突然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跑进来，“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簌簌地哆嗦着道：“太子……太子……”
群臣茫然的看着这小太监。
南皇被他的声线颤得头疼，正欲呵叱，忽听见——
“太子薨了。”
“……”
“你说什么？”南皇愣了愣，问。
小太监：“太子薨了。”
下一瞬，小太监的身体蓦然炸成了血雾。
朝堂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金銮殿，宛若冰棺。
圣人慢慢站起，喝道：“荒唐！谁给你的胆子诅咒太子？张德！将这狗奴才的身世查清楚，赐其十二族车裂之刑。”
张德正被眼前这一幕惊骇的肝胆俱裂，就突然被叫起，立即应道：“喳”他的声线又阴柔又呆滞，显然是吓得失了智，僵硬着四肢退却，以一个滑稽又可笑的走路姿势出了金銮殿。
可没有人觉得可笑。
圣人面上肌肉抽搐，过了半晌，开口：“宣太子觐见。”
抬进来的，是太子已经僵硬的尸体。
……
……
端拱六年一月十二日。
南国仍鸡飞狗走着，而阿奚已行至距离魏都百余里的小城中。
以这样的速度，或许可在明日抵达魏都。
小城中的一处茶室内。
阿奚漫不经心的转着茶盏。
他身披雪白的裘衣，唯兜帽是灰色的，懒散的倚着靠椅，四周拥簇着诸多护卫、使臣，明白什么也没做，却使得整个茶室都平静下来。
北魏的黎民们屏住呼吸面面相觑，忍不住悄悄视察着这些外乡之客。
隔了好一会儿，茶室内又走进来一个外乡人，在赵奚身边坐下。
阿奚问他：“如何？”
沈二边给自己倒茶边答：“诸事都在预计之内。虽说确切的消息还没到，但我推断着事情应当在昨天就已经成了。”
沈二：“倒是不巧，咱们离开的第二天沈家就收到了叶令郎寄来的信。咱们的行程又太紧了，直到今天信才送到。您可要看看？”
赵奚放下茶盏，稍微坐直了些，接过沈二递来的信，打开。
沈二喝了口茶，再抬起眸来时，便瞥见自家令郎笑着。
神情温软，眸色明亮，有两个很浅的酒窝。
没有冷漠，没有痛苦，也没有孤苦和如一滩死水般的空洞。
他的二十一岁，有共磨难的知己，有深爱他的父亲，能护住身后的人，亦能披荆斩棘无所记挂。
途径误解、失意、伤害和诸多离别，从少年到青年，从筚路蓝缕到裘马轻狂，山海诡异凶险，但你看，这些皆能被翻越被渡过。
热爱无可遮掩。
初衷永不褪色。
…
…
———正文完———
篁泽
思考了近一年，曾万般纠结，不知道本书该停在哪里。 等到现如今写的时候，却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似乎交接了许多几何，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交接。 我们的结束，也是阿奚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