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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若裘马轻狂

第三章辗转玄机

殇若裘马轻狂 篁泽 1581 2020-08-19 20:29:26

  昏黄烛光里,赵奚平静的铺好宣纸,复又磨墨。却在几番提笔后,不知该如何书写。

  这是他离家三月后的第一封书信。

  他与父亲没什么隔膜的。可没有隔膜自己,就是最大的隔膜。从不知多久以前开始,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剩虚假礼貌的客套。没有打骂,没有争吵,没有质问与不理解……只有相互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斟酌的问询,他们如打着哑迷,如大街上相互颔首示意的陌生人。

  比起被叶父天天指着鼻子臭骂的阿辞,有矛盾而不说、不阻挡,反而越发严重。

  ……就连适才父亲想告诉他他的阻挡与记挂,都是通过沈一来说的。

  他每每想要揭穿,想要劈面质问,又每每以不敢告终。

  脑海中压下多天的话又重新翻涌上来: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赵奚吗?奚有三层寄义,其一呢,古语里指奴隶,后称被役使的人。其二呢,是疑问词什么;哪里。其三,是怎么;为什么。”

  “小可怜,你随母族姓却只能做挥之即来召之即去的奴隶。你的父族把你当成他们趋炎附势的证据。每喊你一次都是在质问你为什么姓赵呢?而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呢……”那声音顿了一下,依旧饱浅笑意:“你怎么就姓赵了呢?你配吗?”

  ……

  赵奚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的急躁,慢腾腾的在白纸上写下两行小字,又拿信封封好。

  下月初十,是沈丞相的生辰。他写了些提前庆生的话语,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而既已提前庆生,自然讲明了“归期不定”的弦外之音。

  赵奚起身,换上一身漆黑的衣衫,又从随身空间中翻出一面崭新的青面獠牙面具来,即将戴上时突然想起些什么,把面具收了回去。随后给自己扣上兜帽,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

  沈一刚从屋顶上爬下来,决定去补个眠,还没进屋就险些和拉门而出的赵奚撞上。

  他唬了一瞬,等赵奚走远时才终于反映过来,提气跟上。

  “不必随着了,你回去休息吧。”赵奚淡道。

  沈一敬重应下,再抬头时已不见赵奚身影。

  “总感受有哪里不太对啊……”他在原地深思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丝眉目。

  令郎回来之后改变了许多,一天所说的话,比原来一个星期说的都多了啊!!

  虽然还在放冷气,但也没之前冷了。

  这简直是重大新闻好吗

  不行!他现在就要写封信,把这件事儿好好跟沈二炫耀炫耀!

  于是丝毫没抓住重点的某脑部残缺患者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

  ……

  赵奚这是第一次来凉城,还不甚认路,险些绕着城中心兜了两圈终于在巷角停步。

  他从树梢一跃而下,又拉了拉兜帽,才不紧不慢的伸手,敲了敲面前一块平平无奇的砖头。

  ……什么也没发生。

  赵奚愣了下,又绕到巷口抬头看了一眼,“玄机阁”三个烫金的大字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玄机阁的灯号并不牢固,甚至阵法也会随着时间的移动有纪律的改变。

  他静下心来慢慢推算,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又收敛了满身气息,普通人基础就觉察不了他的存在。

  隔得不太远的地方,有打更人耸拉着眉眼潦倒而过,留下一句又一句抑扬顿挫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侧耳细听,觉察已是三更,便又抬步走回,在那块砖前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

  门开了。

  露出内里狭长的一条小道,烛火昏黄,莫名的有几分暖意。

  有人正屏息期待着,见人来后也没敢抬头看,只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心翼翼的问他:“是小令郎吗?”

  赵奚过了许久才“嗯”了声,心想我花了十分之一柱香才伪装好的形象,你看都不看一眼就说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那人边?身为他让路边轻声说:“前几天阁主把二十六令郎调过来了,您有什么事跟他说便好……”

  沈二十六,是沈家编号序列的最后一位。善布阵,掌管着玄机阁的总部,卖力消息的汇总与整理。

  有时最后一位并不意味着弱小,而是意味着收尾。

  ……阔别三月,沈二十六想必是顺着父亲的意,来接应他的——他们恐怕早就料到他无理取闹的顽强,也料到他会来求助。

  “……”

  赵奚压下心头略有庞大的感想,又“嗯”了声,没再看那人,只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随着他一步一步的前行,黑袍被不知从那边传来的风吹得猎猎舞动,墙体内镶嵌的夜明珠一颗一颗的亮了起来,在纵横交织如乱缠一气的蛛丝一般的路径中,指出了一条灼烁大道。

  玄机阁之名,不负盛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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