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云翠

　　箱子进了李云心的卧室，李云舒和李希杰两个小的，爽性就不出去了。

　　他们要在这儿守着。

　　只要他们俩不错眼珠儿地盯住了，看哪个不要脸的敢来偷偷摸摸地翻工具！

　　李云舒是自己心眼儿多。

　　李希杰却是唯舒姐儿马首是瞻。

　　横竖李云舒做什么，李希杰都要随着，跬步不离。

　　其实以前还没有这么明显。

　　自打李云舒走丢过一回之后，李希杰基本上就成了李云舒的小尾巴。

　　她走一步他跟一步。

　　连李云心拿出来从镇上买回来的小点心诱惑他，都没法取代李云舒的职位。

　　这回舒姐儿盘算了主意要守着箱子，李希杰自然要随着。

　　李云心和李希贤见状，也只能由着他们了。

　　他们和红枣、虎子都来到了堂屋，见过礼之后，李景福就避开了。老李家的男孩子们也都纷纷随着老爷子一块儿离开了。

　　聂氏、王氏、冯氏这几个儿媳妇儿，也都是见过礼之后，就出去忙活自己的活计去了。家里家外另有一大摊子活儿等着人做呢！

　　再者说，她们不走也不行——老太太乔细妹给他们使了眼色。

　　纵然脸皮最厚的聂氏，都不敢赖在这里不转动。

　　乔细妹此时正拉着于青梅的手，亲亲热热地跟她说话。

　　于青梅也跟此外大户人家的闺秀纷歧样。

　　她一点儿都不嫌弃乔细妹的手也粗拙、话也粗拙，反而一直很耐心、很细致地回覆着乔细妹的问题，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三房的三个丫头，这会儿滴溜溜站成一排，好奇地看着于青梅。

　　看着她头上的首饰，身上的衣衫，脚下的鞋子，看着她落落大方的谈吐，优雅感人的姿态，满眼都是羡慕和敬仰。

　　李云翠站在地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脸色倒是比之前刚刚看到那一口大箱子的时候，显得平静了许多。

　　哥哥李希仁，总是爱说她眼皮子浅。说她不应跟在李云珠身后投合。

　　但各人都是一个祖父祖母，都在一口锅里搅勺子，凭啥别人过得就那么好？凭什么她就过不得那样的好日子？

　　长房占尽了公中的自制，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要她说，哥哥这样子不争不抢，不屑于去占长房的自制，其实反倒是纵容了他们。

　　大伯父能念书识字、能写会算，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吗？他能进学堂念了那么多年书，靠得不照旧全家人的辛苦劳作，勒紧了裤腰带，供养他一家巨细？

　　大伯父赚到的银钱，原本就该交到公中才对！

　　各人倘若都一样地吃糠咽菜，她心里也不会这么不平衡。

　　可祖父祖母，就是明着偏心大伯父，大伯娘又惯会讨巧卖乖。

　　这不，大伯娘就在祖母面前念秧念了两三次，不就把大房一家子，全都给弄到了镇上，去过舒坦日子去了？

　　大房一家子在镇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李云珠现在的模样，跟大户人家的娇小姐，也不差什么了！

　　自己又不是傻子。

　　跟在李云珠身后奉承她，忍受她的白眼和轻视，那滋味并欠好受。

　　更别说，有时候她阴阳怪气地讥笑自己，自己还得厚着脸皮，装作一丁点儿都听不出来的样子，其实心里别提有多惆怅了。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爹爹跟在大伯父后头，一块儿占公中的自制。大伯父吃肉，爹爹怎么也能捞到口汤喝。自己个儿吃饱喝足了，自然想不起来他们二房这些天生地养的小崽子。

　　娘亲一小我私家吃饱了，就觉得全家都不饿。手头有了点儿闲钱，宁可不买针头线脑，也一定得置办下够她吃的零嘴儿……

　　摊上一对儿这样的爹娘，她不为自己考虑，谁还会替她着想？

　　珠姐儿的年纪，都快要能说人家了。等她出了门子，自己再怎么想要占自制，总不能追到她婆家去吧？

　　老李家还没分居呢！

　　同样都是老李家的孙女辈，凭什么珠姐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就得吃糠咽菜？

　　凭什么未来出嫁的时候，珠姐儿就能十里红妆，自己就只能抱着个小小的、老旧的、寒酸的肩负皮？

　　她若是不跟在李云珠身后揩她的油，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房，可劲儿地占着公中的自制？自己却只能像三房四房那样，眼巴巴地看着，无能为力？

　　大房的工具，原本就是从公中来的！

　　李云珠的工具，她拿起来，一点儿都不心虚！

　　但像今儿个，这于老爷家的小娘子赏赏给四房的工具，他们若是不给，自己再怎么羡慕，也不会眼热到上去抢。

　　究竟，这是人家李云柔和李希贤姐弟俩自己赚来的。

　　人家跟于老爷家的小娘子交好，凭的全是人家自己的本事，没借家里一分力！

　　家里从来没有像供养大房那样，供养过四房。

　　四房跟二房、三房一样，其实都是没人疼的孩子。

　　再者说了，任凭他们再怎么护着，也不外就是热乎热乎兜儿。

　　这些工具，多数会被四叔归到公中。

　　只要公中有，就不会少了自己那一份儿。

　　自己犯不着跟他们着急。

　　李云柔、李希贤和李云心，带着红枣和虎子，一同回了堂屋。

　　见到屋里已然成了女儿国，李希贤马上就“羞涩腼腆”起来，脸上流露出几分欠美意思。

　　虎子忙道：

　　“要不我去外头候着？”

　　李希贤拦住了他：

　　“那怎么美意思？你跟我到这屋来歇着吧。

　　对了，我去请六顺叔也进来。

　　俺家虽然没啥拿得脱手的好工具，请六顺叔喝口热乎水，总照旧可以的。”

　　虎子连连摆手：

　　“李小郎莫要客气，照旧我去喊六顺叔吧！”

　　虎子行动快得很，话音未落已经转过身跑了出去。

　　李希贤拉了他一下，没拉住。

　　没了虎子在一旁陪衬，只剩下自己一枝独秀、万红从中一点蓝，李希贤这回，真的觉得有点儿囧了。

　　幸亏虎子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李希贤脸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还没褪去，虎子就拉着六顺进来了。

　　李希贤忙给虎子和六顺，都倒了一碗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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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山屯里仅剩的几个留守的军汉，也接了命令撤走了。一恢复自由，村民们第一时间就都下了田，去看地里的秧苗。

　　北地的春天，到底比南边来得晚些。

　　地里的秧苗郁郁葱葱的，倒是都已经冒了头。但究竟不如那些杂草顽强。被那些茂密的野草一陪衬，就显得有几分无精打采、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