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攻击

　　其实，乔细妹祖孙三人，本该更早抵家的。

　　他们之所以延误到现在，是因为乔细妹突发奇想，在办完今天的正事儿——取粮种和农具之后，突然想去李槐在祥云镇上的宅子看看。

　　乔细妹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和李景福到祥云镇上来。

　　两伉俪都是节俭惯了的人。

　　虽然手里有几个闲钱，也藏了一笔轻易不敢露白的横财，却从来不舍得花用在自己个儿身上。

　　那一天，乔细妹和李景福带着年幼的李槐，来到祥云镇，给李槐买启蒙用的书本和笔墨纸砚什么的。

　　路过那家馉饳铺子的时候，李槐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就站在人家铺子门口一动不动，说什么都不愿再走了。

　　看着小小的李槐，嘴角垂下一根亮晶晶的丝线，两口子又是可笑，又是心疼。

　　年轻的小伉俪，到底照旧没能狠下心来。

　　只好带着馋猫儿子，一起进了那家馉饳儿铺子，每人来了一碗香浓美味的招牌鹌鹑馉饳儿。

　　李槐吃撑了，撑得直打嗝。

　　却死活也要抱着自己的碗不撒手，无论如何，都不愿把他的馉饳儿分给爹娘。

　　乔细妹今儿个，路过同一家馉饳铺子的时候，突然间就想起了这件事。

　　一时感伤万千。

　　走了一上午路的疲惫感，瞬间就像潮水一样，席卷了她的全身。

　　乔细妹就决定，爽性再吃一回馉饳儿。

　　让李希贤和李云柔这两个懂事的孩子，也能尝尝这等美味。

　　这顿午食，乔细妹吃得充满了回忆和苦涩。

　　她的槐哥儿，原本是个何等可爱的孩子啊！现在大了，却一点一点，失去了当初童真的模样。还跟怙恃离了心。仗着爹娘对他的痛爱，就不把这个家，当成自己的家了。

　　乔细妹在伤感之中决定，要去一趟李槐在镇上的宅子。

　　要自己亲眼看看，大房一家子，在镇上过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乔细妹原本就是忽发奇想，自然谁都没有通知。

　　大孙女李云珠昨个儿来家，说她计划到靠山屯小住一段日子。虽然她没有明说，乔细妹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儿。

　　说不定，即是这丫头在镇上，惹了什么摆不平的麻烦，只好跑到乡下，躲灾来了。

　　李槐白昼里要去粮铺做账房。李希文要去书院随着先生念书。这爷俩儿，自然都是不在家的。至于曹氏和林氏婆媳俩，这会儿应该还在乡下老宅，帮着家里做家务才对。

　　就算乔细妹想要通知他们，也找不到人呀。

　　乔细妹原本也只是计划，去看一眼大房一家子住的地方，再跟左邻右舍随便唠两句嗑儿就行。

　　祖孙三人先是跟馉饳铺子的店小二，探询了丰收粮铺的位置。

　　吃过馉饳儿，又在馉饳铺子里歇息了一阵之后，乔细妹祖孙到了那丰收粮铺四周，稍微一探询，就知道了“李账房”家的住处。

　　乔细妹带着李云柔和李希贤，溜溜哒哒地就去了。

　　那宅子，是个前后两进的大院子，八成是新盖好没多久，墙壁和屋顶的瓦片都有九成新，独门独户，清净宽敞。

　　虽然跟富朱紫家的高门大户不能比，但在平民黎民里面，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宅子了。

　　要赁下来这么一栋宅子，一个月也得不少银钱吧……

　　乔细妹忍不住觉得有些肉疼。

　　李槐虽然已经做了祖父，但大房一家子，连最小的李烨都算上，拢共才几口人？

　　哪里犯得着赁一座这么宽敞的宅子？

　　乔细妹正在一边暗自生气，一边心疼银钱，就见那宅子侧边的小门，“嘎吱”一声开了。

　　小门一开，便走出来一个头上包着帕子，戴着银发簪的婆子来。

　　那婆子看着得有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深蓝色粗布衣裙，外罩秋香色比甲，手里拎着很大一只竹编的菜篮子，一脸不快地嘟哝着：

　　“我老闵做过这么多家，就没见过这么抠门儿的主家！

　　一个月只给区区五百钱，却又要洗衣、又要上灶、又要买菜，又要扫地擦门窗抹桌子！

　　生生把一小我私家，当四五小我私家用，却只给半小我私家的钱！

　　请不起帮佣，就不要请！装什么大瓣儿蒜！

　　这样子抠抠嗖嗖，还想让人把她夸出朵儿花儿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呸！”

　　婆子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嘴里絮絮叨叨地，不住口地骂着主家。

　　她身后，有个瘦长脸的老头子，一边慢慢腾腾地把小门关上，一边对她喊了一声儿：

　　“闵婆子，你少说两句，当心祸发齿牙！”

　　闵婆子不以为然，一边扭搭扭搭地往外走，一边啐了他一口：

　　“呸！情感挨累的不是你，怨不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瘦长脸的门房老头子很是不以为然，行动缓慢地摇了摇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乔细妹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一转念，就有几分如释重负。

　　这家雇了帮佣，还又有门房，又有粗使婆子的，应该是自己找错了门吧！

　　可刚刚那个热心指路的小哥儿，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一个错误的地址呢？

　　乔细妹的想到一种可能，脸色突然白了一白。

　　李希贤和李云柔都看到了，不由得担忧地看着乔细妹，生怕她的身体出什么状况。

　　究竟前些日子，乔细妹才刚刚晕倒过一回呢！

　　乔细妹想了想，上前敲了敲那扇小门。

　　敲了半晌，那瘦长脸的门房老头儿才慢悠悠地来开门。

　　一边开门，一边絮叨着：

　　“来了来了！唉，你说说你，总是这么丢三落四的，这回这是又把什么落下了？”

　　原来他以为是刚刚那个骂骂咧咧的婆子落下了工具，折返回来了。

　　一开门，见到门口是一老二小三个陌生人，马上冷了脸色：

　　“你们找谁？”

　　乔细妹问道：“这里是丰收粮铺李掌柜贵寓吗？”

　　门房老头儿点了颔首：“没错呀。不外李掌柜这会儿不在，你们……”

　　他细细地审察了一番乔细妹和李希贤、李云柔三人。

　　这三人模样倒还周正，衣裳也干洁净净，但满身上下都是自制货，很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

　　门房老头儿扬起了脖子，拉长了声音：

　　“有什么事儿，你们改天再来吧！”

　　说完，“砰”地一声，把那扇小门儿关上了。李希贤很是气愤，想要上去捶门，却被乔细妹拦住了。

　　乔细妹抱起了农具，转身就走了。

　　只是她似乎有几分失魂落魄，脚底下，也有些步履蹒跚。

　　李希贤和李云柔忧心忡忡地随着，三小我私家就离了镇上。一路上，他们走得特别特别慢，一直到这会儿，才刚刚走到村口。

　　三小我私家各怀心事，都没有看到马车上的李云心。

　　但于青梅那一身大红色的骑装，和那匹高峻神骏的白马，实在是太抢眼了，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