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眼神

　　047 眼神

　　李槐一家子刚一进院门儿，李槐就被乔细妹轻轻地敲了一下头：

　　“啥事情值当你这么急遽忙忙的？回来之前也不说让人捎个信儿！你们那屋，那炕拔凉拔凉滴，都没烧，咋住人儿？”

　　乔细妹的语气虽然是嗔怪的，心里却着实欢喜。

　　李槐这个大儿子，究竟是老两口儿放在心尖尖上宠了许多年的。

　　征兵这事儿，关系到老李家子子孙孙的性命，着实是一等一的大事。

　　若不是李槐在这等紧要关头，还惦念着耍心眼儿，老两口儿也不至于那么伤心失望。

　　但所谓亲情，就是剪不停、理还乱。

　　尤其是怙恃面对自己最为偏爱的子女，纵使其时再生气再伤心，过些日子，也会慢慢自己找借口，把这段关系圆回来。

　　更况且，李槐虽然动了些小心思，到底还算孝顺听话。

　　乔细妹提出的解决方案，他再怎么不乐意，不也连个屁都没放，直接照单全收了嘛！

　　是以，明知道李槐一家子，这都快天黑了，还急遽忙忙地赶过来了，指不定是为了啥。乔细妹却下意识地没去深究。

　　只当孩子是想家了，所以回来看看自己老两口儿，顺便在村里住两天。

　　乔细妹开开心心地张罗着，把李槐一家，暂且安置进了老两口儿的卧房。横竖家里地方大，挤一挤，住得下。

　　大房的屋子，那炕还得烧一烧。烧炕的时候还得敞开着门窗，去去潮气，也散散烟气。不能就这么直接住人儿。

　　大房一家今儿个灵巧无比，老太太说什么，都乖乖听着。

　　把个乔细妹哄得乐乐呵呵，笑得合不拢嘴。

　　聂氏和李云翠全程陪着。

　　聂氏的眼神，时不时从曹氏和林氏身上的衣料、头上的首饰上头滑已往，更多的，却照旧盯着他们的行李。

　　她鼻子灵着呢！

　　早就闻见那放在最上头的肩负皮里，有香香甜甜的点心香气，和浓郁诱人的烧鸡香气了。

　　遇到了这样的美味，不想方设法吃上两口，她就不姓聂！

　　二房唯一的闺女李云翠，坐在聂氏身边，脸颊红彤彤的。

　　她不错眼珠地盯着李云珠，只觉得心里泛酸，简直酸成了醋坛子

　　同样都是老李家的女人，凭什么她李云珠就能穿得这样好？

　　你看她那肉皮子白皙的，就跟那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

　　这是自打搬到了镇上，一天都没下过地吧！

　　哪像自己，晒得都成了黑炭头了！

　　李云翠的五官，其实并不算差。究竟大多数老李家人，长得都好。聂氏虽然好吃懒做，缺点多多，却也长了一副好相貌。

　　只奇怪的是，老李家人险些大部门都挺白皙，李云翠却特别容易晒黑。

　　闷在屋里一整个冬天不出屋，也只能养白一点点。

　　开了春儿，一下田，没两天就又黑回去了。

　　若不是她那跟聂氏一个模子出来的眉毛、眼睛，和脸盘，另有跟李柳一个模子出来的鼻子和下巴，说她是捡来的，都有人信。

　　就现在她长得跟聂氏和李柳这般像，村里另有那没脸没皮的坏小子，经常拿她打趣，说她这么黑，是不是从哪个坟圈子捡回来的哪！

　　每次有人这么说，都气得她呼哧带喘的，甚至要为了这事儿，痛哭一场。

　　然后李希仁就会带着几个弟弟，把说话损她的人暴揍一顿。

　　李希仁真是个好哥哥。对李云翠也是真的好。

　　只可惜，李云翠和李希仁，三观差异有点儿大，实在说不到一块儿去。

　　俩人聊着聊着，就容易不欢而散。

　　李希仁天生属老黄牛的，在家任劳任怨，在外也会豁出去自己亏损，也要给家人出头。

　　虽然，这个家人的规模宽广了点儿。

　　弟弟们，另有她这个妹子，以及隔房的堂弟堂妹们，李希仁都一视同仁。

　　对他们是险些一般的好。

　　光是这一点，李云翠就总觉得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哥哥对自己好是应该的，对几个弟弟好，自己也不能说啥。

　　可他凭什么对三房的几个丫头片子，和四房、五房的那些破孩子们，都那么好？

　　这不是胳膊肘不分里外拐么？

　　年老却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咱家也没有分居，相互帮衬着，原来就是应该的。”

　　李云翠喜欢围着李云珠转悠。

　　李云珠经常会把自己不用的那些绑头发的丝带、红绳、戴得厌烦了的旧绒花什么的，塞给李云翠这个小追随。

　　李希仁就很看不上这一点。

　　他劝过李云翠数次，让她不要总是跟在李云珠屁股后面转悠，更不要贪图她那点子工具。

　　李希仁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老话儿总是有原理的。

　　你喜欢啥跟哥说，哥攒够了钱就给你买。

　　我看大姐的性子，就不是个慈善的。

　　你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实心眼儿，总跟在大姐身边儿转悠，我怕你亏损。”

　　李云翠却不以为然：“哥你想多了，我能吃什么亏？”

　　哼！李希仁原来就是个铁憨憨！

　　他还说自己个儿心眼儿实在？他还美意思嫌弃人家李云珠心眼儿多？

　　李云翠知道李云珠心眼儿多。

　　李云珠智慧伶俐，跟大伯一样能说会道，很得爷奶的欢心。

　　李云珠还识文断字的。整个老李家满打满算，认字的，拢共才有几小我私家？

　　不外，李云珠能认字，倒不是大伯特意给她开了小灶。

　　实在是她太智慧了。

　　年老李希文跟大伯学认字，李云珠就躲在一边偷听。结果年老还没学会呢，李云珠都已经记得牢牢的了！

　　年老李希文在那背书，念了好几遍，也没背下来。

　　这边李云珠都已经顺顺溜溜地背下来了！

　　大伯好频频都很惋惜地跟爹说，要是珠姐儿是个儿子就好了！

　　只可惜她偏偏是个丫头，这么智慧有什么用！

　　其实大伯也不是很智慧的人，大伯娘常说，珠姐儿这脑子，是随了她姥爷了！

　　李云翠对李云珠的心情是很矛盾的。

　　既觉得崇敬，又觉得艳羡，有时候，甚至另有几分恨意。

　　李云翠看着李云珠，眼睛里的光特别幽深，那是羡慕嫉妒的火。

　　她自己不知自己的失态，李云珠心里担忧着庞耀祖的事儿，和接下来在村子里要过的苦日子，也没有注意。

　　却被曹氏看了个正着。

　　曹氏正因为李云珠不按着她的心意，去把庞耀祖套住，却偏偏要回乡下来躲灾，感应气恼不已。

　　这会儿见了李云翠的模样，若不是忌惮着乔细妹在场，差一点就地便发作起来。

　　但她那怒气冲冲又带着嫌恶的眼神，也被聂氏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