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赶集（上）

　　简朴地说了两句，六顺就把车速徐徐地降了下来。

　　到了镇子入口处四周的空地上，车就停了。

　　拉车的老牛，愉快地喷了喷鼻息。

　　众人纷纷欠身，跟六顺道了谢，便拾掇好自己带来的工具，下了车。

　　镇子的入口，不如县城的城门那般巍峨。

　　镇子的围墙只有五六米高，夯土而建。

　　镇子的入口，耸立着一个木质的简陋牌楼。牌楼上镌刻着两个大字：平安。

　　所以这个入口，也被老黎民叫做平安门。

　　牌楼前面两侧，一边各站着两个持着红缨枪，穿着号服的小卒。

　　进镇子要交钱，不分大人孩子，每人一个铜板。

　　不外，怀里抱着的小婴儿不收。

　　乔细妹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木簪，把手伸进怀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

　　打开这个巴掌大的小布包，里头又是一层布包。

　　再次打开，里面竟然又是一层布包……

　　守门的士兵：

　　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得几多钱哪？

　　然而，乔细妹仔仔细细地拆了好几层布包，等到最后一个小包终于打开了，里面正正好好、不多不少，躺着三枚油光锃亮的铜板。

　　乔细妹恭顺重敬地将三枚铜板拿出来，交给了守门的士兵。

　　然后，一脸珍惜地把空空的布包塞回了怀里。

　　守门的士兵哭笑不得，连检查她篮子的兴致都没了。

　　只不外扫了一眼，便随意地挥了挥手，就放她和李希仁、李希贤已往了。

　　一行三人，先去了柳家铁匠铺。

　　把需要修的、需要换的，都给交接清楚了。

　　铁匠铺里人还真不少。

　　春耕在即，平时各人伙儿舍不得维护调养的农具，这会儿都想起来该修该换了。

　　乔细妹当机立断，决定与其慢慢排队，不如多出一点钱，加个塞儿。

　　跟铁匠铺的掌柜柳二喜三句两句，就定下了明天下午过来取农具。又留下十五个铜板的定钱，才去找位置摆摊儿。

　　位置好的摊位，早早都被占上了。

　　今儿个是大集，卖什么的都有。

　　粮食、菜蔬、土布、柴薪、木器、漆器、陶器、瓷器、席子、篮子、首饰、鲁班锁、七巧板、九连环、特色小吃、南北杂货、乃至糖人儿、猴戏、杂耍、卖艺，样样俱全。

　　李希仁和李希贤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乔细妹看着俩孩子的模样，暗笑摇头。

　　孩子就是孩子，都多大了，还能看这些看入了迷。

　　她寻了个犄角旮旯，把腊肉和鸡蛋放下了，让李希贤和李希仁小哥俩儿在这儿守着。

　　两块儿腊肉约五斤重有余，乔细妹订价七百五十文。

　　如果客人要带着篮子走，篮子可以赠送。

　　腊肉底价七百文。低于七百文，就不卖了。带回家去自己吃。

　　鸡蛋订价二文钱一个。

　　如果买得多，可以给适当抹个一两文钱的零头。

　　如果客人没有工具装，需要带着篮子走，篮子收费五文钱。

　　乔细妹交接得很细致，两个孩子听得也很用心。

　　等到俩娃都说自己记着了，还口齿清晰地复述了一遍，乔细妹才放心离开。

　　她独自揣着一包绣品，去了锦绣坊。

　　锦绣坊是镇上规模最大的一家绣坊，这里既卖布料、绣线，也卖成衣、绣品。

　　镇上和周边乡村的妇人，绣好的绣品，只要质量过得去，他这里也收购。

　　虽然，价钱比自己去摆摊卖，会低上一些。

　　只是，倘若自己去摆摊卖，这进城费、摊位费、税费，种种乱七八糟的用度一交，自己能剩下的，也没有几多。

　　仔细算算成本，说不定还亏了。

　　既要费心艰辛，又要抛头露面，还不能保证收益。

　　大多数人都放弃了亲自摆摊儿零售这种方式，而是选择了直接卖给绣坊。

　　今儿个锦绣坊的二掌柜，顾大成恰幸亏店里。

　　见乔细妹来了，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

　　“乔大娘，有些日子没见了，您老一向可好？又来送绣活儿啦？”

　　顾大成对人一向热情，只要进了锦绣坊这家总店，即即是来卖绣品的、找活做的，或者单纯看热闹的，他都笑呵呵地当做正经客人来看待。

　　乔细妹最开始决定做绣活儿卖的时候，先后考察了好几家绣坊。

　　有在镇上的，有在县里的，也有在邻县的。

　　种种因素都综合考虑过，也曾经在锦绣坊和霓裳阁之间，纠结了许久。

　　最终照旧顾掌柜的这份热情相待，帮她下定了决心。

　　顾大成把乔细妹让到里间，给她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还体贴地让她坐下歇口气儿，喝两口茶，刚刚问她带了哪些绣活儿。

　　乔细妹打开肩负，把那些细布帕子、绵绫荷包，一件一件展示给顾大成，让他仔细验看那花样和针脚。

　　顾大成检查得也很认真。

　　这些收购进来的小件儿绣品，卖得好了，他有每件一文钱的提成。

　　卖得欠好，他也是要卖力的。

　　……

　　李希仁和李希贤两个，乖乖地蹲在摊位前，看着自家的腊肉和鸡蛋。

　　李希仁性子略有几分腼腆，虽然周遭的卖家都在卖力吆喝，他却试了频频，都张不开嘴。

　　李希贤年纪小，倒是没什么思想肩负。

　　但他不知该怎么吆喝，只好先听一听，看看别人家是怎么卖的。

　　听了一会儿，李希贤就开始吆喝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鲜香美味的腊肉哎……”

　　“瞧一瞧看一看，个大又新鲜的鸡蛋，自制卖啦……”

　　李希仁马上觉得松了一口气。

　　李希贤的吆喝声很快就招揽来了客人。

　　不外，大部门人只是看看，见是腊肉和鸡蛋，连价钱都没有问。

　　有些人就只是问问价，问过价钱就走了。

　　也有些人问过了价钱也不走，但也不买，就在一边儿看着。

　　围着的人越多，李希仁越觉得怕羞。

　　他简直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了。

　　李希贤却不在乎，该吆喝就吆喝，该报价就报价。

　　直到有个穿一件深蓝色直裰的中年人循着叫卖声走了过来，翻看了下篮子里的腊肉，问过了价钱，直接就撂下了一两银子。

　　李希贤欠美意思了：

　　“这位大叔，实在对不住，我们没有零钱找，您能用铜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