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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锋凛月

第七十章 剑已有情

冷锋凛月 飞鸟漪 2113 2021-05-10 22:56:03

  血。

  没有血。

  只有一池清泉,清泉般的水。

  而斗笠客也不是冷月栖值得血溅五步的人。

  但有一点冷月栖不能不认可——这个不见天日的人武功简直很高,不光高,而且神秘,跟他的人同样神秘,神秘得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因为对方的武功中,竟让冷月栖看到了一丝影子。

  自己的影子。

  斗笠客的武功,竟模糊间跟冷月栖有所类似。

  这不知是否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他现在正在水中,一池清水。

  他的双眼闭合,人似已睡了,也似已醉了。

  多日来的奔忙,宛如永无休止的追逐,已确实使他成小我私家都已身心疲倦。

  他确也应该好好安憩一下,哪怕只是半柱清香的功夫也行。

  可冷月栖真能全身心放松缓解下来么?

  答案显然否认。

  不外现在的他,确已尽力使自己的心境恬和,精神沉静。

  只有这样的他,才气更好更坦然地面对未来更多更坏的挑战。

  所以他已在尽情享受着这一切。

  这也许已是他死前的欢喜,但他绝不在乎,虽然也不会,更不能如此认为。

  灰心的人若想乐成,实在比让老牛上天还头疼。

  然而冷月栖所要求的欢喜,就只不外是一汪涓流,半日闲暇而已?

  若换了别人,我实在不信——只因世人大多喜好纵情享乐,追求新鲜刺激,能真正淡泊,淡泊到以无聊当有趣的实在不多。

  可这时如残霞朝露般的幽逸,对冷月栖而言,却实已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也可说成弥补。

  他不需要莺歌燕舞,也不要香玉伴身——他只需要冷静,彻底无我的冷静。

  所以他虽光着身子,却也不想见到同样光着身子的女人。

  只有冷静如岳的他,才气使出令对手骇绝无望的剑法,才气让他的心坎重获真正的宁谧。

  在面对风浪时也处之泰然的宁谧。

  斗笠客了解他,所以给了他这个地方。

  池边有台,台上整整齐齐摆着一件黑衣,黑如黎明之前的死沉,没有一线让人有希望的灼烁。

  衣是崭新的,新得犹似一片方出炉的煤炭,等着别人去燃烧。

  穿衣的人,若不能令其被胜利的血汗浸淫,就只能像煤炭般被丢入火中烧成灰烬。

  死,通常也如飞灰般湮灭。

  有衣虽然有剑。

  对一个剑客,一个有尊严的剑客,衣跟剑同样珍贵。

  你若要他光着身子去杀人,简直比要他杀死自己还难受千倍。

  世上虽有光着身子杀人的女子,却也有不愿光着身子杀人的男人。

  然而,这无疑也是个能杀死冷月栖绝佳的时机,别人也许不管三七二十一会干,可斗笠客却不是这种人。

  准确来说他也不需要如此——他也认为这么做不光已毫无人道,简直已丢尽他自己的脸。

  他若要搪塞一小我私家,虽然有更妙更绝的要领,妙到你完全想不到,绝到你叹为观止。

  衣是别人送的,剑却终究照旧自己的。

  只有自己的剑,才气有自己的剑法,才气像以往杀人时那样熟悉。

  一个剑客若对自己的剑都已疏同陌路,哪还能再置敌而死命?岂另有不败之理?

  水已凉,人已不在水中。

  这并非露天浴池,这也是间古雅别致的屋子,现在除了冷月栖外绝没别人。

  他虽然也不会让别人瞧着来洗澡的。

  衣已着,剑已佩。

  冷月栖每一个行动都很仔细,很在意,简直比奴婢为他易服还要周到。

  他虽然没有这种经历,也不想去实验。

  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似已填斥着尊严,不光对自己,也对别人。

  剑穗是被人换过了的,他原来的也如鞘般漆黑,如今却成了一缕薰衣草般的紫色。

  这难道只是别人觉得有趣,才换了另一种色彩而已?

  两个女人,都在这柄剑上留下了她们的痕迹。

  这难道只是种巧合?

  慕樱那次跟冷月栖交手时,用剑尖削过的印记尚嵌鞘中,鞘端的长穗却已又成了另一个印记。

  剑虽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鞘身似已因那一剑而更陈旧破损,可其中却似已变得有了说不出的纠葛悱恻。

  冷月栖竟似已有些不敢直视这一把剑,这一个已追随他多年,赴汤蹈火的同伴。

  轻风拂发,束发的长巾已被撩起。

  长巾飘落的时候,有一小我私家也如冬风般飘了进来。

  冷月栖不用转头,就已知道他是谁。

  斗笠客在看着他,道:“我现在才相信,一小我私家若能好好梳理自己,实在会令人眼前一亮。”

  冷月栖依旧没有转头,却寒声忽道:“你已忏悔?”

  “我本没这个想法的,可听你一说,却实在有了那么一点。”

  冷月栖目中已有嘲色。

  “可我只忏悔一件事。”

  冷月栖在等。

  “我只忏悔像你这么一小我私家,穿着这么一身悦目的衣服,若就这样死了,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冷月栖只冷哼一声,突已徐徐转过身来,盯着他一字字道:“左右亦如是。”

  “哦?”

  “在我见过的人中,你的身手亦已堪称拨尖。”

  斗笠客似乎有些惊奇,道:“在下也能入汝之高眼?”

  冷月栖认可。

  “那我真绝没有想到。”

  “你想不到的另有许多。”

  “请说。”

  冷月栖徐徐道:“我非但有高眼,还从不目中无人。”

  “这样的人很好,他不光能活得比别人长一些,还能知己知彼。”

  冷月栖瞧了他一眼:“左右似乎从不觉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我怎会晓得雪未残在这。”

  斗笠客却摇了摇头:“我不奇怪,半点也不奇怪。”

  冷月栖森然道:“如此说来,我果真没找错地方。”

  斗笠客长笑一声:“由梧桐深院的人为你引路,你自然绝不会弄错。”

  冷月栖盯着他,面无心情:“可寒山城却纷歧定要卖他们的账。”

  斗笠客点了颔首:“我确实可以这么做。”

  “可你没有这么做。”

  “因为我不需要。”斗笠客意味深长道,“就似乎你不需要女人一样。”

  冷月栖没有回覆,良久才淡然道:“人在?”

  他指的虽然是雪未残。

  “嗯。”

  斗笠客已走了出去,可快到门口时,却忽道:“人固在,可你——认真一点也不需要女人?”

  言未毕,人已大笑出门。

  剑仍在身边,冷月栖已不由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是复仇的决心,照旧此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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