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更猛了。
这条道上的所有人,都似乎在下一秒就要被刮下危崖。
这场冬风是由今年的初雪挟带而来的,可雪早已止了,但风却仍意气风发。
它非但全无掩旗息鼓之意,反而似已愈演愈烈。
漫天肆虐的风魔不仅使人严寒,随风席卷的沙石灰尘,更令人的双眼都已快睁不开。
不外,在这道上的每一小我私家,他们的眼睛却都依然张得很大,似乎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大得多。
狂风虽肆无忌惮,却似乎对他们影响不多。
或者说,基础就对他们毫无影响。
这又是什么原因?
难道他们都觉察到了一种征兆?
不祥的征兆?
一种隐藏在猎猎狂风中的危险,正在酝酿之中?
那究竟,又是怎样的危险,又由谁人挑起?
山路已不远,所以柳折絮已很快停下了脚步,就停在南天门前。
那个高峻如铁塔般的身影仍在,笔直挺地立于他的眼前。
此人身高丈许,虎背熊腰,两条臂膀俨如铁柱般浑圆粗壮,他的脚掌也宛若巨铲。
如此庞然大物似的一人,站在这么一条在风中本已像在摇摇欲坠的山道上,不得不让人倒抽一口凉气,同时又担忧他只要一跺脚,这条本就不宽的山道就要马上崩塌。
今后,这道雄奇险峻的南天门,就要在世上消失,而那座遥远而飘渺的寒山城,也今后永远阻遏在红尘外,再也不为人所知。
凤仙鸣也正在巨人旁不远,身材矮小的他,在对方面前这么一站,简直令人怀疑对方究竟是否晓得他的存在。
柳折絮知道此人,所以他的心情冷静而凝重,只因他晓得对方并欠好搪塞。
而那个少年则截然相反,所以他的神色很坦然,只是在用一种审察怪物般的眼光审察着此人。
敢在能力劈西岳的“开天盘古”跟前,用如此眼神看他的人,乌云恐怕也属于少少数的一类了。
因此,现在这个镇守南天门的巨人,显得十分狂燥,也很是恼怒,就似乎他眼前姗姗来迟的韦恃才恼怒他一样。
韦恃才在寒山城中,险些没有见到过有人竟敢在这巨人前挑衅滋事。
他也不敢,至少在外表行动上不敢。
可天下的定律绝没一成稳定的,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人来打破。
但韦恃才却实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小我私家也来得如此快。
他不由再次认真审察起眼前这个少年来。
英气勃发,不怒自威,果真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人固已飒爽极了,就不晓得本事如何?
韦恃才努了努嘴,心下竟自觉莫名兴奋。
也许是他久已跃跃欲试
的想法,终于能够实现了。
虽不是他自己动手,可既已有人替自己去趟水之深浅,岂非比自己动手更妙?
他已险些忍不住笑作声来。
“开天盘古”人固已奇伟雄壮,他肩头上所托着的一把大斧子,却更是令见者胆怯。
是非近乎六尺,斧头比马头都大,这一斧若要劈在人身上,恐怕比劈柴都轻松得多。
江湖上也很少有见到这柄斧而不畏惧的,只因使斧的人不光力可拨山河,身手也不在话下。
然而一头雄狮不管如何悍勇,可当刺猬泛起时,却怎么也奈何不了对方。
这时的狮子通常只有两条路能选,要不放弃,要不死磕到底。
可死磕到底的结果,往往都是猎物可望而不行及,却只能舔自己的血。
现在的乌云,显然就是那只个头不大,却盖住狮口的刺猬。
不外,“开天盘古”却已脸露狞笑,他似已下定决心,要做一头咬穿刺猬咽喉的狮王。
凤仙鸣、朝凤姬,另有高兀鹫,他们都在旁边静静站着,却没有说话,更没有要劝架的意思。
柳折絮目光闪动,突然问道:“这少年与三位的关系很恶劣?”
朝凤姬媚眼如波,盯着柳折絮,就似乎饿狼看上肥羊:“这怎么会呢?倘若真是这样,他就绝不能来到这儿,更不会好端端地站了这么久了。”
凤仙鸣只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他现在并不愿开口,却很愿意在他老婆肚子上来上一脚。
“既然如此,”柳折絮眉锋一挑,“诸位却为何不平息一下这场风浪,却在袖手旁观?”
高兀鹫眼角的肌肉微微跳动,似笑非笑道:“这是他与他之间的事,我们又如何劝得动呢?更况且,此间并不宽敞,我们可不想一不小心就不明不白地摔死。”
山风似乎已听懂了他的担扰,如巨浪扑面般的啸声让人听来越发不安。
风势顽固而迅疾,乌云的头发和衣衫都已如风中的船帆般瑟瑟抖起,可他的人一如标枪般扎在地上,动也不动。
他的眼中先前似只有眼前这铁塔般的人影,现在才忽低咳了一声。
他扫了众人一眼,眼神中的镇定,令柳折絮也不由暗自佩服。
他的目光,又已回到巨人脸上,冷冷道:“你究竟让不让我已往?”
“开天盘古”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斧锋,趾高气扬地仰头道:“你可以已往,但只有两种可能。”
“说!”
“开山盘古”竖起食指,一顿顿道:“一是把一千两交足。”
他显然知道眼前此人身上绝没有这么多银两,否则他的条件又要变了。
“继续说!”
“第二,我劝你就不要实验了,因为那会令你生不如死。”
“但说无妨。”
巨人宛如灯笼般的眸子已凶光一现,徐徐道:“你若执意已往,我就要砍下你的双脚,这样你就可以慢慢地爬进去了。”
他毒如蜂刺的瞳孔盯着对方,徐徐又道:“因为在我这儿,除了人以外,就只有瘸着的狗才气进。”
这两段言辞不光挖苦,而且刻薄。
柳折絮心头一紧,他料定这倔强少年誓必马上举事。
他身后的荆独岳与琴龙鳞,已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
因为他们已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也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死前的痛恨与痛苦。
可那已来不及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乌云只轻轻一笑:“我不必如此。”
“不必?”
“因为我只会从门外,堂堂正正地进去,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