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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锋凛月

第三十一章 同舟共济

冷锋凛月 飞鸟漪 2564 2020-11-30 00:19:00

  雪,依旧在落,落得无声无息。

  而深涧里的水却似乎比刚刚奔流得更湍急了。

  雪花虽冷,可仍不能笼罩流水。

  因为它们的力量还不够。

  所以,流水似乎比雪花更冷,冷得每朵花瓣在一落入水中,就顷刻间消融。

  人呢?

  人若失去了力量,是否也正如雪花无异?

  人一旦也落入水中,是否也如雪花般蒸发?

  也许,人的遭遇,会更令雪花花容失色。

  02

  慕樱的武功绝不低。

  若说随随便便要找几个江湖所谓的名侠高士来与之比力,那十有八九都市忏悔自己为何要前来献势的。

  连她心目中视为武学拨尖模范的主人,也曾经在面前夸赞过她的天资。

  少女虽对武学不如少年那般热衷,但能获得肯定,那亦绝不是件坏事。

  她的轻功更为突出。

  因为她很喜欢这种在凡人无法企及之处,飞速奔走的快感。

  在清冷的月色下,在温暖的日光中,在一人都难以跨过的独木桥上,在连绵不停的高墙参木间。

  这种习惯,与许多崇尚不羁,憧憬自由的江湖男儿们都极其相仿。

  03

  但冷月栖却不喜欢这样。

  能不施展武功的时候,他绝不会多出一分气力。

  这种无时无刻的放纵,在他眼中简直已可算是一种奢侈。

  所以,他也不喜欢奢侈,同样也不喜欢奢侈的人。

  04

  一掠而数丈,对于慕樱而言并非难举。

  可再成竹在抱的心胸,也难以有效应对突如其来的意外。

  变故,往往使人们措手不及。

  树桠的突兀断裂,纵是让她事先想到一百种可能,也绝不能预计获得的。

  所以,身在半空中的她,已变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腿在一纵间,已骤如失去重心般使不出任何力气。

  她一个曼妙纤纤的身子,已无可挽回地坠落。

  坠落于滔滔不停的急流之中。

  水中没有任何可以停留和驻足的地方。

  而在那落水的片刻,她自问是无法再次跃起的。

  那么期待她的,即是那水流的出口处——那深不行测的无底悬崖。

  她还不想死!

  05

  那个多情得有些愚钝的土地子,那张忍受痛楚也要掩护她的扭曲脸孔。

  另有慕樱亲手为他立的墓碑。

  这一幕幕血汗交织的情景,让她的求生欲瞬而大增。

  她至少还要为他复仇。

  虽然,另有另一小我私家的影子……

  可在此时现在,慕樱却拒绝想起。

  是不愿想起,照旧不敢?

  这小我私家,此际就在她身后的岸边。

  06

  慕樱的念头虽多,行动却不拖泥带水。

  她人在半空一拧身,掌中那把雪花般明亮的短剑已如飘絮般飞出。

  剑虽不长,可剑刃中间却已在掠行中霍然裂开,然后这剑在一霎那已赫地酿成了一根链子。

  链子上充满了倒钩,这些钩子能由人为控制伸缩张合,倘若接触到什么,都市牢牢扎在上面,极难滑脱。

  这无疑是一种既可防身,又能自救的神工巧器。

  这武器既与梧桐主人的“无划分”类似,虽然也是出于他的手笔。

  他对这个已旦夕相见很久的女孩,关切之心可见一斑。

  可其中所含的意思,又有谁人深晓?

  危险虽迫在眉睫,可这制作完美的武器,已无疑是一根很坚韧宁静的救命绳索。

  只要挥出,就能找到很好的着力点。

  慕樱虽人处半空,但对自己的眼力和手劲向来都把捏得恰如其分。

  这一挥剑,她亦已抱有十足掌握。

  只要一能借力,她就能很轻松翻上岸边。

  她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已盘算得比自己掌纹还要清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慕樱心中虽想得细若秋毫,可在抬目顾盼的一瞬,脸却已没有血色。

  她觉察自己已在危急中忘记了一点。

  这深涧两壁,全都是水流源头瀑布后那种滑不溜秋的岩石。

  既连猿猴的爪子也未能抓牢,那这种再尖锐的钩子就更不必多说。

  只因石壁之间,连一条能让钩尖钩住的漏洞,慕樱也没有瞥见。

  也许不是没有,只是在这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谁又容许她有多长时间去一一辩别?

  眼看甩出的剑尖“锵”一声摔在岩壁上,又重重掉落。

  慕樱心头已不由一紧。

  此时,她似乎真的已忘记了一小我私家。

  一个能从鬼门关将她拉回来的人。

  07

  冷月栖。

  冷月栖的人呢?

  他难道真眼睁睁看着慕樱去死?

  同一时候,慕樱也突地想到了他。

  难道,江湖人口中的传言果真不假,他果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答案很快获得否认。

  就在慕樱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重,重到已无力浮起的时候,她手上已下沉的链子忽已一紧。

  她下落的势头已马上停住。

  慕樱已来不及多想,因为她的人已如断线鹞子般向岩壁撞去。

  她力气本已消沉,现在却又不知从哪里冒出,脚尖在壁上一蹬,身形就如惊飞之鸟般掠起。

  当她站在令其九死一生的深涧边时,第一眼映入眼帘就是冷月栖的脸。

  他的脸已因用力而泛起丝丝血红。

  可接下来更令慕樱触目惊心的,是冷月栖的一只手掌。

  他的这只手掌,已被鲜血沾红,几条半寸见长的伤口,犹如蜈蚣般盘旋蜿蜒。

  她立刻就想到了一件事——她在上来之时过于紧张,竟忘记了把链子上的尖钩撒回。

  慕樱手上带着双不畏刀剑的蝉翼手套,自是无事,可冷月栖的手,却只是活生生的血肉……

  可除了冷月栖的手,雪地上却另有一些如梅花般洒落的鲜红……

  08

  暮色,终于无可制止地降临。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也特别长。

  雪已止,孤松下的火光究竟不用担忧被浇灭。

  冷月栖的手上已裹着一层如雪般洁白的纱布。

  慕樱看着他,眼色已柔如细水。

  她突然叹了口气:“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

  冷月栖瞧着受伤的手,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而我也绝没有怪你之意。”

  “为什么?”

  冷月栖仍盯着自己的手:“因为这伤的并非我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另一只什么手?”慕樱更是不解。

  “拨剑的手。”

  慕樱眼睛一亮:“所以那些雪地上的血……”

  冷月栖只冷冷道:“他们本也不应来的。”

  09

  那根断裂的枝桠早已不见,冷月栖却仍久久在岸边伫立。

  “你在看什么?”

  慕樱不知几时已来到他身边。

  “看那根断了的枝桠。”

  “它不是早已被水冲走了么?如何还能看到?”

  慕樱觉得冷月栖的话很是奇怪。

  冷月栖没有看她,语气却已酷寒如方尽之雪:“它绝非被水冲走那么简朴。”

  “那它如今在哪?”

  “它的下场其实与你一样,只不外你却比它幸运得多而已。”

  “和我一样?”慕樱简直已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她不明白冷月栖为什么突发此言,难免又问道:“你是说赴汤蹈火,尸骨无存?”

  冷月栖认可。

  “它被水流卷走,虽然已是尸骨无存了,可至于是否赴汤蹈火,那却也说不定。”

  “因为你没看见它,所以不敢确定?”

  慕樱颔首道:“不错,你难道可以确定?”

  冷月栖语气更冷:“是。”

  “那它究竟怎么样了?”

  冷月栖沉吟良久,才一字字道:“它在我面前,不到两刻钟已化成了一片粉末,毫无痕迹可以留下。”

  “这……是真的?”慕樱的眼睛已张大。

  冷月栖的眸子却已闭上。

  他的脸色看起来越发严峻,已俨如岩石无异。

  慕樱对冷月栖的话虽将信将疑,可却又不能不有些后怕。

  因为她也听说过这么一种歹毒而犷悍的武功——任何工具只要被对方掌力所及,哪怕是掌风拂过,也会变得犹如蛋壳般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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