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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奔

第百零五章 选择

醉奔 渌水东风 3470 2020-12-29 19:22:09

  宣容灵巧地从夏南身后闪出,此时她瞧见端坐马上的寒慕,那小我私家,那小我私家怎么这么熟悉?宣容觉得自己的脑袋如同挨了重击,她看到那小我私家也在盯盯看着自己,她突然想起前世,那小我私家带着自己前世的那块玉,藏着她前世的那一件黄色的脏衣裙。“寒慕……”她忍不住大叫,同时泪水如同崩了堤岸的河。

  夏南怒极,抽脱手中长剑奔向了寒慕,楚国将领子反骑在马上一挥手,数十支长箭射出,夏南挥舞长剑将其一一打落。

  楚将子反欣赏地看着夏南,然后目光转向梨花带雨的宣容饶有兴趣问:“请问这位夫人可是夏姬?”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桃林中走出说:“妾才是夏姬。”

  众将士向声音来处望时,不觉放下手中弓,收回手中剑。林中少妇穿着大红色的丝质的深衣,头上钗环不住摇晃,媚眼如丝,红唇似火,锁骨下裸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丰满的身姿呼之欲出,纤腰一束,双腿在裙中若隐若现。此时她正一步一扭地向前走,她很是享受众人贪婪的目光。

  但令夏姬不满的是,孔宁那个亏心汉一直在看着宣容,她的儿子夏南看都没看她一眼,而且夏姬用眼角都能扫到夏南眼中的鄙恶。

  夏姬含情的眼光看向孔宁说:“上医生,你和你的朋友都到鄙宅了,怎么不进来啊?妾这可是有杞国的好酒。”

  孔宁在马上拱手,满脸歉意地对夏姬说:“嫂嫂,在下对不住你了。”

  夏姬装作不明白,继续调笑说:“既知道对不住妾,那不去做不就好了。”

  将军子反也说:“本将军也对不住夫人了。”随即高声宣读:“陈国司马悖逆犯上,狂悖不臣,弑君自立,今楚国为匡扶天下大道,将此逆臣处以车裂之刑,以为奸回凶慝之法戒。”

  夏姬闻此,花容失色。连忙说:“我儿并无篡逆之心,是太子午不告而别,去了晋国。我儿替他处置惩罚政事,还请将军收回成命。”

  子反呵呵笑:“太子午好好陈王不做,自己跑到晋国,这能说的通?我且问你,灵公如何死的?”

  夏姬说:“是急病。”

  子反不怀美意:“可是在这株林发的病?”

  夏姬怕羞说:“正是。”

  “如何发病的?你细细说来。”子反色咪咪地追问。

  夏征舒高声说:“那个昏君是寡人杀的。”

  夏姬连忙解释:“是灵公对妾不礼,犬子心中不忿。”

  子反哈哈大笑:“夫人的亵衣难道是灵公抢来的?”众军士闻此亦大笑。

  夏姬忙求助孔宁:“医生,求您,保住我儿,保住夏南。”

  子反指着夏南问夏姬:“如果在下能为你留夏南一条命,不知夫人如何谢在下?”

  夏姬脸上有了喜色,娇媚说:“但凭将军发落。”

  夏南闻此,万念俱灰,将手中长剑投掷于地,高喊:“我,夏征舒,任凭楚国发落。”

  夏姬不行置信看着自己儿子,双手想抓住儿子的胳膊,被夏南嫌弃地甩开,夏姬被摜在地上,就如同一件华服被抛弃于地。

  子反坐在高高的马上,倨傲地说:“楚国王师压境,此时另有什么资格谈条件,美人本将军要,你的命本将军也要。”

  说着一挥手,楚国几位剽悍的军士下马。夏姬听闻此语,满脸凄苦。

  夏南看着哭泣的宣容,更是心如死灰,问:“你终归不喜欢寡人,你不喜我,是因为我不及他俊逸?”

  宣容摇摇头。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寡人是陈国的将?”

  宣容摇摇头。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曾伤害于你?”

  宣容点颔首,然后又摇摇头。

  “寡人也悔,既然如此,鹭羽夫人,你就替你自己报仇吧,你动手杀了我。”

  宣容不动,照旧耷拉着双肩,站在原地哭泣。军士雄赳赳地走进了株林的门。

  “你已杀了我陈国三十余将,不差我这一个,你杀了我……”

  子反挥手示意军士停止,他饶有兴趣看一场好戏。

  夏姬双眼含泪:“将军,如留我儿一命,妾定遣他去妾的母国,做一平民。”

  子反轻蔑说:“本将怕他几年后摇身当了郑侯。”军士讥笑声起。

  夏南忽捡起地上长剑一剑刺向宣容,宣容情急,提气疾行;寒慕拔出长剑,跃马而来;而此时宣容竟用左手快速拔出一名楚国军士的佩剑,转身刺去,夏南不躲闪,反而扔下手中剑,用身躯挺了上去,两把剑同时刺向夏南心窝。夏南的口中喷出鲜血,身躯晃动着倒了下去。

  夏姬悲怆地坐在地上,膝行爬向夏南,想将夏南抱在怀中,夏南用沾满自己心口之血的手推开母亲,断断续续地说:“如果……如果有来世,我不想碰到如你这样的母亲,不想认识如母亲般的女人……”

  说罢,夏南用双眼看着宣容,宣容内宰的小帽已经掉落了,如瀑的头发散落身后,她的脸上充满泪痕。

  夏南问:“如果我从未曾伤害你,你能不能一心一意只爱我。”

  宣容说:“我会一心一意爱着一小我私家,可惜那小我私家不是你,纵然你从没有伤害过我。因为我不是宣容,我是安歌,你永远不行能先于那小我私家泛起在我的面前。”

  寒慕在马上伸脱手,他想拉宣容上马。宣容此时还用庞大的眼神看着夏南,她也不知是感伤照旧恻隐,她只看着夏南对她微笑地摇着头,缓慢地摇着头。

  突然,箭羽划破天空,同时射向寒慕和宣容,寒慕跳下马,从身后紧紧抱着宣容,“噗噗”,一支两支刺穿寒慕的身体。

  楚军猝不及防,子反忙命人查找箭从那边射来。

  一个少年哭着喊:“住手,住手,母亲,我求求你了,不要杀父亲。”

  少年运用轻功,抢身过来,弓矢马上停止射击。少年搀扶父亲,不让父亲倒地。寒慕看了看少年,唇角扬起微笑,说:“青禾,父亲是寒族人,是杞国人,是屈府……的奴。”然后寂然无声。少年心中大恸,哭着用哆嗦的手拔出一支一支插在父亲身后的箭,将父亲轻轻平放于地。

  宣容瞪圆了眼睛,双眼中的泪水如同珠子一颗一颗滚落下来,竟然哭不作声响,她看着寒慕,寒慕不知何时鬓发竟有白丝了,尽管只有一二根,可是怎么那么耀眼,那么耀眼。

  宣容想去抱一下寒慕,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这小我私家亲近了,她走到寒慕尸身旁跪了下来,妫息弯弓搭箭,小令郎用自己的身躯盖住宣容。两人四目相对,泪眼婆娑。

  “我儿,我儿……”夏姬哭泣抱起已经死去的儿子,用手轻轻抬起夏征叔的头,摸着他的脸庞。

  “孔宁,你可以辜负大好春景,你可以骂我贱婢荡妇,甚至你可以拆了陈国抑或楚国的宗庙,可是你为何要如此苦心杀了我的儿?”

  “儿啊,是母亲对不起你,你为何有我这样如此不堪的母亲,你若有灵,可以重投我的腹中,你是顽劣抑或愚钝,母亲定会护你周全。啊……”

  夏姬说罢,对着天地郑重稽首。然后膝行在一棵最大的桃树下用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挖坑,边挖边哭,边哭边挖。突然一军士过来扯宣容衣袖,宣容转头,一时并未认出来者。只见夏姬掘土十指血流,甚是可怜,悲从中来,也在军士扯拽下来到夏姬身边随着一起掘土,夏姬抬头说:“不用,你去抱抱我儿,他是喜欢你的,我这个当娘的知道,我求你,屈女人,你就抱抱他,片刻,片刻就好。”

  安歌把夏征叔的头放到自己的臂弯里,她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原本灼烁的额头黯淡了,原本阴郁的眼睛闭上了,她突然想起安歌濒死的时候,她最后一眼看着寒慕,她觉得万箭穿心,更糟的是,她感受到寒慕那一刻的有如万箭穿心的疼痛。那一刻山陵崩塌,每一块石头都砸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不停地砸,她和寒慕都想喊,都想喊,寒慕最终喊出来了,如恼怒的野兽,而她,怎么也喊不出来。

  没有哪一小我私家的死亡是罪有应得?死亡是小我私家隐形的选择,别人只是玉成他而已。何等痛苦而且尴尬地选择啊!

  这时,两个军士模样的人拿着耒耜也来资助夏姬掘土。

  楚国军士也找到杀死寒慕的幕后人,正是妫息,子反自是知道妫息,也知道孔宁乃是妫息之夫,心中暗笑这幕妻杀夫戏剧的热闹,也不多管了,究竟是陈国的家务事,和楚国不想干。

  妫息坐在马上看着痛哭的小令郎,说:“我会厚葬你父亲,你起来,回府。”

  青禾的眼底通红,他斜着眼睛看着自己母亲,说:“你杀了我和妹妹的父亲,你满意了?”

  妫息咬着牙说:“我曾经警告过这个杞国的奴,如果再敢踏入陈国一步,定杀不饶。”

  青禾说:“你想让他来陈国,他就得来陈国;你想让他的孩子姓妫,他的孩子就得姓妫;你想让他做官,他就得做官;你想让他死,他就得死。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我和妹妹的父亲?”

  妫息说:“你说,我的乖儿子,母亲现在想什么?”

  青禾不回覆。

  妫息说:“我现在还想要人命。”

  青禾张皇地转过身,向自己母亲坚定跪下,说:“宣容若死,我必不活。”

  掘土挖坑两军士转头看了看小令郎,却只看到一个侧面。

  妫息震怒:“你这没前程的人,她,那个杞国贱妇,早已成为夏南的什么鹭羽夫人,你还竟如此留恋?”

  小令郎说:“是,我留恋一个被母亲亲手推向火坑的女人,但不会再留恋一个狠毒的母亲,我,寒青禾,一定会领着宣容另有妹妹好好地活。”

  妫息抽出马鞭狠狠抽了三鞭,当她还想抽第四鞭的时候,鞭尾被青禾攥在手中,怎么也抽不出。

  坑以挖好,株林的女侍将一块檀木置于土坑中,两名军士抬着夏南尸身的头和脚将其放在檀木之上,侍女又用夏南生前的华服盖在夏南脸上,夏姬拔掉头上的饰品扔入坑中,对夏南说:“儿啊,你先乖乖地,楚国人走了,就让你心爱的女人重新埋葬你,用最好的棺木,这株林中一切都给你陪葬。”

  说罢,夏姬转头看向宣容,说:“你能做到的吧,你一定能做到的吧。”

  宣容不语,傻傻的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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