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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奔

第三四章 梅舞

醉奔 渌水东风 3970 2020-09-05 17:06:48

  屈府冬至家宴,若无美酒,就是了然无趣。姜隰擅长歌舞,作为新妇时会在重要时令献上一支歌舞;安歌自幼也是学了一点点,谁知渐长,竟着迷酿酒,七八岁时学的歌舞也就疏弃了;高机更是从未学过歌舞,只是在妹妹季柔学箜篌时偷学一点点,将能成一点的曲调,甚不自信不敢于公婆良人面前展示。

  亏得今岁冬至,酒甚美。到了戌时,应执竟然先醉倒了,高机喝的虽是枣姜酒,此时也有些头晕,锥岩意欲帮少夫人扶安鸣回房,可站起身竟然也脚步踉跄,将军匹俦看了不禁抿嘴笑,最终只得由兀扶着少将军回了房;姒夫子嘴馋醉急,早有些酩酊,还手拿酒樽在大厅内高唱《斯干》,舞唱一会,就跌坐厅中,笑完哭,哭完笑,说“二十年后天有异象”,“天塌地陷”诸如此。寒慕主动请缨,说扶着姒夫子回房,自己也离别回自己家中,将军同意,锥岩执意同寒慕同去,将军也颔首同意;众人退去,安歌已往看着父亲,问:“父亲,各人都喝醉了,你为何还不醉?”

  将军说:“我早已经醉了,也只是勉力支撑精神而已。此酒还剩几多?”

  安歌说:“已经不剩什么了,都怪那老杞王。”

  将军说:“此酒为祸酒,允许父亲以后不要再酿。”说着,便歪头闭眼睡去了。

  姜隰和安歌都不解其意,姜隰急遽说:“你且听你父亲的话,回房睡吧。”然后推着良人,在废婆资助下,扶了将军就着床塌而眠。

  安歌心中有些不快,怎么能让酒神不酿酒呢,莫名其妙呢。可是当她走出这正厅的门,不禁欣喜万分。漫天雪花,纷纷扬扬,一路踏雪去酒坊,发现花园内仅有两株绿梅竟然有花蕾绽放开来,甚美。

  安歌付托酴醾斟一樽酒,自己对着绿梅念念有词:“希望两情如此绿梅,迎冬寒而不败落。”说着郑重地以一杯酒酹此绿梅。然后,回至酒坊的卧室中,醇醴央求着:“女人,能不能赏给奴一口酒喝,奴听将军极口赞美,也想尝尝。”

  酴醾连连阻止醇醴:“女人的酒太烈,若是喝了,今夜女人由谁伺候?”

  安歌莞尔一笑:“深夜我有何需要伺候的?”

  安歌于是用贴身钥匙打开酒库,郑重拿出一坛酒,倒入一个小壶之内,说:“今日,这一小壶酒就送与你们。”

  醇醴早就准备三个小碗,迫不及待倒出三碗,一饮而尽,连忙用手去扇舌头:“太烈了……但是好爽快。”

  安歌示意酴醾说:“你也尝尝。”

  酴醾先小心翼翼闻,然后品一小口,欣喜地说:“女人,这真是好酒,你真的是酒神啊!”

  安歌自得地笑,又划分给二名小奴满上一碗酒。醇醴说:“喝上这个酒,纵然为奴,也是心甘的。”

  顷刻,酴醾和醇醴都昏睡在酒坊蕴藏室浅易小榻上。

  安歌信步走出酒坊,雪花不似适才那样翻翻卷卷,而是悠悠闲闲地从天上飘落,地面笼罩的白雪已经及了脚踝,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刚走几步,便看到寒慕正站在绿梅旁。安歌欣喜,一路小跑往前,最后一个趔趄,恰好摔到寒慕的怀里,寒慕略带责备地说:“这么冷,怎么不带披风。”

  安歌仰着脸:“我就知道你会来。”

  寒慕将自己的披风解开,披到安歌身上。安歌说:“今日我的酒如何?”

  寒慕说:“大好。”

  安歌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偷偷地藏了三大坛子。”

  寒慕玩味一笑:“三大坛,你藏到哪了?”

  安歌说:“藏到储物室柴草堆下了。这就托付寒副将自己把它们搬回去了。晚了,明天就被姒夫子搬走喝光啦。”

  寒慕说:“不忙,我先为你的美酒添彩。”

  安歌用一双如同小鹿的眼睛疑惑看着寒慕,寒慕让安歌立于绿梅之下。舒展自己的身躯,施展自己的歌喉,徐徐唱到: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其声时而如金玉相击,时而如喁喁倾诉;其舞时而如玉山将倾,时而如木秀于林;其色如白玉,其发如漆墨,其眸如耀星;白雪净天地,绿梅吐芬芳。安歌这一刻以为自己在仙境,仙境也不外如此而已。

  一舞既终,安歌竟然跌坐在雪中,呆呆地说:“即便你以后成为万夫不行抵的上将军,你纳妾,我也要毫无怨悔地嫁与你。”

  寒慕哂笑:“傻女人,我绝不会纳妾,否则,就如此春雪,遇暖阳则化为水。”

  安歌满意地一笑,随即用双手揽住寒慕的脖颈。

  一番缱绻,安歌拉着寒慕的手,寒慕就在雪地里把三坛酒通过学馆隧道搬至密室中,安歌说:“就不怕姒夫子闻到酒香偷喝了?”

  寒慕忙笑着说:“密道内已经安装警报铜铃,有人突入,盲仆定会知晓。”

  酒搬运完毕,寒风渐起。只听到学馆旁姒夫子卧房内有咳嗽声,有像是自言自语地咒骂声音:“这个死丫头,说什么酒没了,我她定是送给所谓的良人了。老夫现在就去酒坊找。”

  原来双脚都已经踏上密道的台阶的安歌想关上密道的门,可是怎样都关不上,寒慕连忙放下手中酒坛,也去关密道的门,可任凭如何用力,密道门竟纹丝不动。安歌连忙跳出密道,返回学馆,这时密道门一下子被关上了,寒慕猝不及防从台阶上摔落,多亏武功根底不错,暗用内功护体,滚落台阶之下弓身站起毫发无伤。

  安歌恨恨地在密道之外跺脚,这时姒夫子伸腰走出说:“安姬,要不要我去把那坛美酒帮你搬回?”

  安歌说:“你敢!你若偷寒慕的酒,以后休想再喝一盏我酿的酒。”

  姒夫子满脸赔笑:“安姬,夫子只是说笑,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今日之事我绝不再提,甚至密道之事我也绝不提,只要酒。”

  “哼!”安歌并不理会姒夫子转身就走。

  姒夫子望着安歌背影,筋着鼻子说:“恃才傲物。”然后打着呵欠转入自己卧房中,蹲在墙角看了又看:“你这只老龟,也不知何时才气睡醒?我这无酒的日子太孑立了啊!”

  第二天听闻王宫来使,禀告老将军说:“弃喝了安歌女人的酒,酩酊烂醉陶醉,似颠似狂,最后竟然死掉了。现在酒宫只想安歌女人能去教授酒经,酒宫奏报了杞王,杞王说但凭女人意愿!”

  安歌听闻,自责不已,泪流不已说什么不愿出酒坊门。王宫来使只好如此回告杞王。

  中午安歌并不想去进膳,屈夫人带着废来到酒坊抚慰女儿说:“你且不必自责,她能尝到你的美酒,娘想着弃即便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那将军以马革裹尸为自己的骄傲,酒鬼总是以醉死为死得其所;人不能选择生,但是能选择死法也是幸福的。”

  安歌深深点颔首,止住泪水。但照旧推说昨日吃得过于油腻,毫无胃口。姜隰摸着自己女儿的头说:“寒慕来了,你父亲对你俩有重要的话要说。”

  安歌听此,欣喜若狂,连忙起身梳洗,披上白豹领披风,在酴醾陪同下,来到偏厅。看到寒慕和哥哥已然端坐,连忙两个媚眼飞向寒慕。姒夫子咳嗽一声。

  姜隰去厨房看,看到高机正在东厨,偏巧不巧,高机恰好把其中一个酒樽倒空,然后倒入江米酒,心中不觉有点嫌恶,走到高机劈面冷冷说:“作为人妻,也不见琴瑟和鸣;作为嫂嫂,在小姑惆怅伤心之时,也不能实时体察;偏偏在这搞什么昏暗之事?”

  高机不卑不亢地说:“母亲,应执自从上次伤到,一直没能大好,妾心中想着烈酒总是对身体欠好的。”

  姜隰依旧不满:“府中之事,你不要只想着鱼肉酒馔,丝绸裘皮,还要想着人情,事情做得稳妥不只是物品分配,另有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为主者要愉悦,为奴者要谦肃。”

  高机敛眉说:“母亲教育得对。”

  然后指挥厨婆和酹将食馔端至偏厅,自己退身站于姜隰身后,这就等同示意姜隰可以入席进膳了。

  姜隰本想再说,站在那嘴角动了几动,竟也无话可说,愤愤转身向偏厅走去,高机恭谨地紧随身后。

  姜隰进入偏厅,正看见自己的女儿一脸花痴地看着寒慕,满脸堆笑,眼神须臾不离,顿觉气塞。

  高机站到小姑面前,说:“小姑,今日做了你最喜欢的小羊羔肉。”

  安歌嘴上说着:“嫂嫂,我今日灿猩砣膻之物,我午后还要做酒。”可眼神依旧看着寒慕。

  高机说:“小姑,今日不能酿酒呢,秫米、江米都不足。”

  安歌说:“寒慕家应该有。”

  寒慕说:“末将家中是有上好的秫米和江米。但末将认为安歌女人可以吃小羊羔肉,好酒只能消除腥膻,怎能惧怕腥膻呢?”

  安歌满眼春意点颔首。

  这时老将军咳嗽一声,举杯说:“安歌的酒简直甚得吾心,再举杯一饮。”

  各人同时举杯。安鸣饮了一小口,便觉有异,伸长脖子看一眼寒慕酒樽。

  屈将军一饮而尽,放下酒樽,面上有薄薄的红,说:“寒慕,安歌此酒如何?”

  “简直人间绝无,安歌女人聪慧,是他人绝不能比的。”寒慕用眼睛横了一眼安歌,眼中的爱意如同一泓春水。

  “你可是真心喜欢安歌?”屈老将军满脸严肃,声音有一种降低。

  寒慕见此,马上离席,跪于偏厅之中:“末将定会终其一生爱之如珠如宝。”

  “那你可愿为我将府的赘婿?终你一生,隐己姓氏;如有子女将承屈姓。”

  高机的眼神幽微难明,安鸣惊奇说:“父亲,你有子还何须赘婿?”

  屈将军说:“咱们屈府一直人丁单薄,子息不旺,为父一直希望多子多福。”

  安歌脸色苍白,随即也离席跪于偏厅问:“父亲,你让寒慕做赘婿,是你深思熟虑的吗?”

  屈将军不答。

  安歌继续说:“父亲,你不惜和杞王争执让寒慕由奴酿成将,今日为何又将其由将酿成奴?”

  屈将军沉吟:“为父一生磊落,不愿亏欠他人,当日寒慕救我性命,我自然让他成为人上人;现在日我将你,我心中最重的宝物送与他,我自忖并不亏欠他。”

  安歌说:“愿父亲收回成命。”

  这时寒慕转头看了看安歌,安歌凄然看着寒慕,摇摇头。

  寒慕微笑看着安歌,似乎做了决定。这时安歌猛然膝行向前,和寒慕并列,对寒慕说:“寒慕,你必须拒绝,我屈安歌绝不要任何人为我做赘婿,尤其是像你寒慕,我希望你如天地之间的风,可于天地间恣意徜徉。”

  寒慕微笑:“可是安歌,我从来就不是什么风。”

  安歌说:“寒副将,仲春之月,我就在将军府等你。”

  姜隰震怒:“安歌,你闭嘴!”

  将军大喝:“废婆,将此不孝之女押回房内,不许进酒坊。”

  姒夫子张皇站起来说:“屈骜,照旧押入酒坊,派人日夜看管。她不酿酒,你能忍住不喝,我怎能忍住;即便我能忍住,那杞王可能忍住?”

  姜隰也连忙说:“夫子所言极是。”

  屈将军颓然闭眼长叹,摆摆手。姜隰连忙示意废婆把安歌带到酒坊之内。

  安歌临走,嘱咐寒慕:“寒慕,你万不行入赘屈府。现在,我屈安歌只嫁给能在仲春之月把我从将军府里解救出来的盖世英雄。”

  屈将军招招手,大喝:“寒慕,你还不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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