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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唐

第二十八章 结怨

窥唐 盼夏小师弟 2489 2020-08-15 18:40:31

  药房里,李勣掀开鲍伯染红的衣衫,背后露出近一尺长的伤口。

  天气怪异地闷热,适才进门前,这老家伙刚哄儿子睡下,一番喧华,又给惊醒了,照这架势,今夜必是无眠,老家伙难免不悦。却见他眉头频频促动:“如此快的利剑,你是冒犯了何人?”

  “劳烦懋公先行救人可否?”鲍伯伤口不停渗出的殷红,让李君羡感应一丝不安,老家伙眼明心亮,可能是看出了什么差池劲,再一提醒,他难免分神。

  “救不了!”李勣双手抱怀道,“不才所学医术皆因我儿,治疗刀剑创伤,请恕不才医术不精!”

  老家伙现在仍心念念李君羡放了他的鸽子,托人要将自己为儿子物色许久的良伴李义协转入禁军,想攻其不备。

  眼见鲍伯唇色苍白,李君羡咬牙道:“先行止血救人,完了全凭懋公付托,行否?”

  “有五郎此话,我就心安了!”

  李勣说时,招呼家中女眷准备热水,那宗子李震耳濡目染多年,也学到不少,连忙端来水盆,清洗完毕,与父亲一同换上两身素衣,在一旁搭手。

  伤口过深,几近脏腑,好不容易清理完毕,有待止血缝合,却见李勣迟迟不下手:“家中无有麻醉药草,我怕缝适时鲍伯撑不住……”

  “孙思邈孙神医不是曾以茉莉花根为药,为伤者麻醉么?《扁鹊心书》中亦有以曼陀罗花为药,制以睡圣散,服下后针扎火烤亦是不醒。《普济方》中言草乌散可做到局部麻醉……”

  忧心鲍伯性命,李君羡尽力思索脑中的古代麻醉药剂,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却忽略了《扁鹊心书》乃宋时编撰,《普济方》乃明时医书。

  “震儿瞧见了吗?你君羡叔父这才叫学富五车,难怪圣人经常赏赐不停,往后可要多向叔父求教。”

  哼笑间,李勣于屋外取来一柄拇指粗的木棍,递与当头棒喝清醒过来的李君羡:“纵然五郎所言药草能作麻醉,一时间我也未必配得出来。鲍伯是过来人,照旧用行军时的老措施,成与不成,全看造化了。”

  清理伤口时,鲍伯已然疼醒,听完李勣交接,挤出一丝笑容,苍白的面庞丝丝哆嗦道:“再疼还能疼过当年断臂之痛?”

  说时,看向满目心切的李君羡,欲言又止,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木棍,咬在嘴中,呜呜道:“君侯只管下针!”

  失业在家多年,许久未曾见过此等铁血男人,李勣撩开内衫撕下一片细布,取过木棍缠绕数圈,算是尽绵薄之力,为其淘汰些痛苦:“只要你能撑住,我可保你性命无忧。”

  然而只敷药的功夫,那根木棍就被鲍伯疼得咬断了,接下来的缝合,需要李君羡联合家童按住他的手脚,以免缝适时乱动导致错针,痛上加痛。

  木棍换了一根又一根,昏死已往,又疼醒来,重复循环的嘶吼,一次次震荡在药房每小我私家耳边,有家童稍有不忍,就地便被甩了出去,幸亏只剩最后一道回针,李君羡急遽大腿顶上,瞬间就被疼得不知所措的鲍伯指尖抠破,深入肉中。

  闷热的天气使得这场救治倍外艰辛,刚一收针,还未包扎,李勣就地瘫软在地上,良久,缓过一丝气力才对儿子嘱咐道:“近来太过闷热,包扎反倒倒霉伤口愈合,且先盖上两层药布,待明日换药时,再行包扎。”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麻亮,府内忙碌了一夜,奴仆都在乘隙歇息,李勣左右思量,对李君羡道:“眼下不宜挪动,且让鲍伯暂时安住我家,只是我失业多年,府中女眷甚少,你尽快从崇贤坊调几个过来。”

  却见李君羡咬牙切齿战在昏睡已往的鲍伯身前,两只拳头握地咯咯作响,满脸杀气腾腾。

  从鲍伯下车后的呓语判断,应该是长孙无忌所为,只是长孙无忌虽说智慧鉴慧,雅有武略,却也不外一介文士,岂能有如此厉害手段?

  “别想了,这仇你报不了!”擦去满身汗水,李勣随口劝诫道。

  闻言,李震也是美意劝道:“适才鲍伯本有时机告只叔父行凶者为何人,却几度欲言又止,就是怕叔父激动之下,惹祸上身。既然如今鲍伯已挺过难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当没发生吧。”

  父子二人并不知晓鲍伯下车时的呓语,竟然都能猜到一二,难怪其时房玄龄急着要送走自己,想来也是怕惹祸上身。如今长安能让两位公侯畏惧,除了国舅长孙无忌,别无他人。

  即便非长孙无忌亲手所为,也当是其门客。唐朝科举还未盛行前,先秦既有的豢养门客民风依旧盛行,那马周就曾是常何的门客。只是门客传至唐时,民风已无早前那般矜持,大多不外是讨一口饭吃而已。

  能在久经沙场的鲍伯背后划出一尺长的伤口,此等武力,投军他不香吗?除非是死士!

  死士一般来源于死囚,或是被抄家斩首仕宦的遗孤,这些人因为没有户籍,不能从军,多委身公侯府中,以门客自居掩饰身份。

  其实李君羡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他二人在启厦门守株待兔捉住急遽入城的李淳风后,却不见袁天罡踪迹,鲍伯就想着顺藤摸瓜,寻出袁天罡,一直留在启厦门黑暗视察。

  果真有个小羽士前来打探李淳风的踪迹,只是追出去时已不见了人影,晚间再见时,小羽士正因上巳节长安人流涌动,于门外排队,有金吾卫在旁梳理人流,他也欠好下手。

  待其入城,尾随其后,一路来惠临近东市的崇仁坊,却见那小羽士进了东南隅的赵国公长孙无忌宅院。长孙无忌府中豢养门客百余人,更有左武卫精兵守卫府邸,鲍伯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小羽士进去两日都未曾出来,直到今日申时,长孙无忌从北苑抚慰禁军归来,小羽士才引了七八个门客勒马出城。本想知会李君羡,但那时他正于房府期待房玄龄约见,等鲍伯赶到启厦门时,长孙无忌的门客已经从华峰观带来了袁天罡,正亮出鱼符,解救软禁多日的李淳风。

  崇仁坊与房玄龄宅院所在的务本坊只有一街之隔,鲍伯一直尾随众人行至务本坊坊墙的槐树林,正欲回告李君羡,突然背后一阵疾风咆哮而来,自知被人察觉,浩劫当头,鲍伯头也不回地附身前冲,那一剑划过抱粗的槐树,当下入木三分。

  也多亏务本坊坊墙外的槐林密布,鲍伯频频剑口脱险,只是那人剑势凌厉,密不透风,如影随形,容不得他有半点疏漏。

  转眼二人追逐已是迫近务本坊北门,北门与皇城安上门相接,时刻有禁军扼守,又有金吾卫来回巡查,鲍伯一个跃身,窜入正街。

  回眸间,鲍伯才看清背后提剑追逐之人的身影,那人身着玄色袍衫,面色苍白,犹如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死尸,提剑的一只手与其说是枯瘦如柴,不如说更像一把随身携带的利爪,看得他毛骨悚然,险些忘却了呼救。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人飞驰而至,手中长剑划留宿空,发出阵阵嘶鸣,鲍伯躲闪不及,被长剑划事后背,踉跄扑倒在地。

  这时守门禁军察觉这边异动,急遽奔来,那人不慌不忙斜身奔向临街的平康坊,一个跃身,跳过墙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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