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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江东流

浦江东流

弓成 著

  • 短篇

    类型
  • 2020-08-01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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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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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渡

浦江东流 弓成 2758 2020-07-31 18:23:33

  一九九〇年我虚岁十一岁,爷爷整六十,不用问他要退休了。

  那个时候退休也是一件很庆幸的事情。此外不说,单单一张庆幸退休荣誉状就带给我、奶奶另有爷爷自己满满的幸福。

  爷爷从事情和生活了快要四十年的浦西回到了浦江东面的老家。老家在一条算不上大但也绝对不能称作小河浜的河滨上。在江南这样的河很普通,不用走上多远就能碰上一条。可它又纷歧般,因为它一路向东流入东海,另外一头直接连着黄浦江。

  爷爷原来可以在单元事情到至少六十五岁以后的,他考虑再三之后照旧拿定主意回到浦江东面的老家,因为那里有他疼爱的小孙子,另有每天都有潮起潮落的小河。

  爷爷回来了,最兴奋的虽然是我,因为爷爷不光是绝对尺度的城里人,那种见多识广的水平,以我其时的语言基础无法形容的。更主要的是,我今后险些每天都可以从爷爷那里获得一张一两或者二两的粮票了;这种工具在我还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很是神奇,有了它就能买到种种各样好吃的蛋糕或者饼干。虽然进入到九〇年代,食品供应已经很富足了,但买粮食做的小吃需要用粮票依旧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马上我又很失落了,因为今后不用再去黄浦江边的轮渡口接爷爷。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大老远的怎么去轮渡口接爷爷呢?这虽然得从当年浦江两岸的巨大落差说起。

  时光倒退三十年,只要说到浦东,人们多数知道那是指浦东大道以及浦东南路两侧。稍远一点的地方就要直呼其名了,好比张家楼、张庙等等。更远一点的张江、金桥、张桥一带的人称市区为上海,市区里来的人一律叫做上海人。怎么区分呢?虽然是口音哪,市区的尺度沪语跟金桥、张桥一带的土语照旧泾渭明白的呢。

  那个时候有一句口头禅,叫做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原因不只是浦东的基础设施落后浦西至少二三十年,交通也是个大问题,公交线路少,班次更少。至于往来浦东跟浦西只有黄浦江上来回穿梭的轮渡船了。爷爷每次从浦西回来虽然是要坐轮渡过江的,这里的坐也只是字面上的坐,因为轮渡船上的座位总共不会凌驾十来个。

  那个时候浦西市区有着全国最发达的公交路网,有汽车也有长着两根长辫子的电车。所有的线路都通行一种叫做月票的工具,拿着它上车时朝售票员一扬手:“月票”,很潇洒的。

  爷爷也有月票,不外它只管浦西,摆渡过江到了浦东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我家离轮渡口有点远,依其时的说法是很远。为了节省开支,爷爷每次都骑着七成旧的永久牌自行车,从家一直骑到轮渡口,把车寄存在那里,直到下一次从浦西返回再骑着回家。

  或许是在八七、八八年的时候,单元派给爷爷一张自行车票,爷爷用它加上一大叠大团结,(其时面额最大的十元大钞),换回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爷爷一路骑车回家的时候,真的好神气呀。爷爷有些犹豫以后依旧骑七成旧的永久呢,照旧骑十成新的凤凰?奶奶说你是城里人虽然骑凤凰了。

  今后家里有了七成旧的永久,我就如鱼得水了呀。也就几天的功夫便无师自通,歪歪扭扭地骑着上路了,而且每次都能比前一次骑得更远。终于有一天我突然想没准以我的脚力也能一次就骑到轮渡口呢。

  这一天爷爷回来了,远远地看见爷爷骑着新凤凰,心里突然有了想法,我要是骑车去轮渡口把爷爷接回来该多好啊。晚上我搂着爷爷的脖子趴在爷爷的耳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爷爷并不阻挡,只是开心地笑着说:“阿囡啊,侬也是小男子汉了哦。”奶奶似乎也没太在意,小囡么一时兴起,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吧。

  转眼又到星期六了,放学路上没有延误,把书包放回家后直接骑车出门了。正在田里干活的奶奶见了只说了句:“别骑太远,早点回来吃晚饭。”我说:“知道啦,跟爷爷一起吃晚饭。”说完一溜烟很快就上了大路,没影了。

  第一次真正的骑远路心跳照旧有点加速的。辨认偏向应该不成问题,顺着张家浜朝着太阳下山的地方总不会错的。终于到了轮渡口,正巧有一班轮渡船正在靠岸,我把自行车停在边上,飞快地奔了已往。朝轮渡船上张望了好一阵,没有爷爷。

  下船的人流多数一路小跑着已往了。船上的人都走完了照旧没有爷爷。就这样一连三班轮渡都没有爷爷,心里开始有点没底了,爷爷今天不回来了?

  这个时候天光没有那么亮了,浦西似乎还亮起了路灯。江心泛起了两条轮渡船,一起朝这边开了过来,很快两只渡船都靠岸了。这一下我的两只眼睛不太好使了,看了这边就漏了那一边,心里也真急了,接不到爷爷我怎么回去呀!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喊:“哎,东东,侬真格来啦!”

  是爷爷!

  爷爷高声喊道:“站在哪儿别动,我过来!”

  我心里这个激动,终于接上爷爷了。

  我和爷爷一前一后,沿着张家浜一路向东。月亮也出来了,家越来越近,对呀奶奶正在月亮升起的地方等着我和爷爷哪。

  路上爷爷和我都没怎么说话,或许是爷爷怕我说话分神,我的骑车水平在其时是不能一心二用的呢。

  快抵家了,远远的,月亮底下的奶奶正在朝我和爷爷招手呢,我紧踩几下,捏了一把刹车,“奶奶上我的车!”

  “哎哟喂,骑了那么老远还带我呀,快快快下来。”

  进抵家门口时奶奶才怪我说,“怎么这么没清头,下回无论如何不行以哦!”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首战乐成了呀。那年我虚岁正好十岁。

  从那以后每到星期六,岂论起风下雨,我都要去轮渡口接爷爷,一接就是泰半年。每回我接上爷爷往家赶的时候感受自己就是告捷归来的英雄。徐徐地爷爷跟奶奶也都对此习以为常了。

  可是现在爷爷退休回家了,我的英雄历程就此结束了吗?

  我家的宅院紧靠着小河,百十来米长的小河又连着一条大一点的大河,大河的另一头就是通江达海的张家浜。爷爷说他小时候,就是在水里玩大的,如今要重归于水了呀。

  水乡的孩子天生就会水,游泳基础算不上什么技术。可跟爷爷玩在一起的时候,崎岖之分立刻就显现出来了,不用问高的虽然是爷爷。不外低也有低的乐趣,没见过追随拎包的,不也一整天都快活的吗。我给爷爷拎的虽然是鱼篓。鱼篓是个杂货铺,里面除了鱼就是虾和蟹。每次出水回抵家里,最忙的又是奶奶,鱼归鱼虾归虾,蟹么虽然是自己爬成一堆啦。

  通江连海的小河里整天不是海水就是江水,鱼虾味道鲜美是不用说的。奶奶煮鱼煮虾从来不用什么调料;白水加盐,最多再滴上几滴黄酒,撒上姜葱。那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若是一本正经的大厨师傅见了这般情景会作何感想。

  又过了两三年,我个也长高了,原来那辆七成旧的永久更旧了,成了正宗的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爷爷正式把还在九成五新的凤凰交到了我的手里。骑着凤凰车上下学的那份感受至今还记得:超爽。只有到了月末,爷爷会说明天我骑凤凰去浦西取人为。

  从浦东的家里骑车,一直骑到浦西的单元,见一见单元的领导和同事是爷爷退休后雷打不动的规则。这一规则一直保持到前年,这一年爷爷整整八十八岁

  虽然从上世纪九〇年代中期开始,各单元都直接把人为打入职工的人为卡里,可爷爷照旧要赶到离单元最近的那家工行去取;那种仪式感一直写在爷爷的脸上。直到我把支付宝正式推介给了他老人家,又重复演示了微信视频聊天的方便和快捷,爷爷才不太情愿地让他的凤凰车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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