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质问之下，上一刻还困顿于脑海中血色梦境的闵若黎猛地清醒了过来，猛地闭眼又睁开，像是不行置信一般，直接将手中刚刚还看成神兵使的木剑给脱手丢了下去，甚至还心有余悸地喘了两口气。
只是眼下夜九笙的问话，她认真回覆不了，她该如何说，说是一股神秘的力量突然控制了她，让她突然武功大涨嘛？
别说夜九笙不信，她自己也有些不信，不行制止地，她再次开始怀疑起自己身份。
无奈之下，闵若黎只好接纳迂回战术，权当自己还没回过神来，继续保持神情呆滞。
一旁被搀扶起来的秦夫人却一把拽上了她的手臂，半个身体挡在她的身前，她的发丝被打得有些凌乱，神情却很坚定，和侧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势相比，更是让人心惊。
夜九笙的视线很容易地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秦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王爷，闵妹妹今日是被妾身邀到院里来听戏班子唱戏的，原本听得好好的，都怪妾身，刚刚一时眩晕跌倒撞到了立柜，未成想上头的羊脂玉也随着一道滚了下来，这羊脂玉价值千金，丫鬟们没见过世面，这才大吼大叫起来，都是妾身管教不精的罪过。”
她这一席话险些是将全部的错处揽到了自己身上，一时之间闵若黎和柳侧妃的神色都有些空白。
秦夫人却照旧维持着矮身请罪低眉顺目的样子，她自然不是善心大发特地来背锅，只是想隐瞒住刚刚闵若黎一瞬间暴起时那惊人的武功，为了圆谎只能一并将柳侧妃来院里撒泼一事一起给昧下了。
柳侧妃如今也是心念百转，她如今有把柄拿捏在秦琴儿手里，而且刚刚之事太过杂乱，一时也难择出谁对谁错，为了保险起见她也只得作出了一副认错的模样，出言解释道：“王爷，秦妹妹所言极是，臣妾也是听闻今日妹妹院落里搭了戏台子，才一道过来凑个热闹的，刚刚那一场杂乱确实是个闹剧，认真只是秦妹妹不慎跌了一跤，臣妾原本还计划上前扶的，只是照旧晚了一步。”
这二人难得如此连成一气，连说辞都是别无二致，夜九笙却不愿轻易相信，除却这二者之间向来有解不开的龃龉以外，再者眼下光景哪里像是跌了一跤的样子，秦琴儿脸上的伤，也明白不像是磕碰出来的。
因而这两方的说辞，他一个都不想取信。
于是周转再三，他照旧将视线落回到了闵若黎身上，神情难得的有几分极重：“你同本王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闵若黎骤然又回到了视线焦点，顿觉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几小我私家刚刚的问话像打机锋一般，疾风骤雨一般地便结束了，大问题滚雪球似的又被抛到了她手上。
可是她哪里找得出什么合理折中的解释，她一面不想出言欺瞒夜九笙，但是也无法说身世体时常失控一事，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解释。
夜九笙只是静静地看她，目光如有实质。秦夫人却在只是悄然伸手捏上了她的掌心，她的手另有些哆嗦，被这么一捏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秦夫人此举原本是想提醒她对一致的口供便好，结果落在闵若黎眼里酿成了宽慰她的举动，后者微微地定下了心，谢谢地回握了一下手。
下一刻，像是突然找回了言语的能力，闵若黎终于抬起头来直视夜九笙，一字一句清晰道：“回王爷，确是如此，刚刚杂乱却是只是一出闹剧，秦夫人美意相邀，确实未曾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这一语落下，闵若黎忍不住心虚地垂下了头，手指一下一下地搅紧了衣角，她向来不太擅长说谎，眼下更是担忧夜九笙会直接识破她的假话。
所幸夜九笙像是取信了她的话语，徐徐地自她身上挪开了视线，转而扫视了一圈院中匍匐的奴仆身上，最终却是再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回转身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抛了一句：“闵若黎，你同本王走。”
闵若黎立即又心如擂兴起来，一瞬都不敢怠慢，急急遽地跟了上去，只留下了一个仓皇的背影。
一片狼藉的院落中瞬间又成了二人坚持的局面，匍匐着的仆役们审时度势地悄悄退了下去，气氛瞬间更为凝滞。
柳侧妃眼下已然完全回过神来，终于反映过来这是被人摆了一道，秦琴儿刚刚竟然是一招以退为进想要将她置之死地，好险最终没有被王爷撞破刚刚那一幕。
这秦琴儿向来自恃柔弱不能自理，如今看来心肠竟然也不比她洁净几多，柳侧妃自知是原先小瞧了她，更是咬牙切齿起来，恨不得直接噬其血，啖其肉。
但是顾及着夜九笙或许还未走远，她只得压低了声音怒吼道：“秦琴儿，你这蛇蝎妇人，竟敢算计于我！？”
秦夫人敛眸轻轻抚着脸上的痛处，似乎是没听到她的话，甚至还要回转身付托侍女收拾着各处残渣。
柳侧妃三番两次被戳了逆鳞，此番更是怒不行遏，但是又怕对方设计，因此不敢上手，只是恶声恶气威胁道：“你这贱婢，不要自得的太早，本宫且告诉你，你如今受的这一掌另有那几下拳脚都是你这下贱货色应得的。你不要觉得拉拢了她一个闵若黎王爷就会多看你两眼，像你这般装腔作势的女人，他可是看都不想多看你一眼的。若是你这一副烂心肠大咧咧地让众人瞧见了，看哪个还来同你相与！！”
这话说得刻薄露骨，饶是秦夫人再能忍耐都忍不住眼底泛起的血色，她自然怒极，却还得守着这一个端庄文静的壳子，容着柳侧妃恶狠狠地撒完了泼，一脸阴沉地离去了。
她却在原地静静立着，面上风云幻化，瞧不出明确的神色，像是被剥去了金玉外壳的败絮，终于露出了骨子里的糜烂阴郁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