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颜素急急遽下楼,要去见老师,不是领奖状,而是听起诉;没有自豪感,只有内疚感。
想到这,颜素就郁闷,再次理想:要是儿子是像周均益那样的学霸,自己也就不用费心了。
追念以前,如果不是周均益为她免费补课,那时候,脱了那么多文化课,能突破会考获得高考资格,对她来说都是奇迹。
因此,多年来,她对周均益的怨念因为那一次的晤面全然冰释,进而滋生出愧疚,感受自己辜负了如此优秀的男子,辜负了他的一片心,就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自卑。
可要命的是,她还不敢再面对他,有时脑子里还会不停重复着曼桢对世钧说的话:“世钧,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真相明白得太迟,颜素的婚姻价值观与琼瑶差异,她不认为恋爱大于天,高于一切,虽然她一直憧憬自由的恋爱,坚守自由的个性,但是她不能接受现今如儿戏一般的闪婚和闪离,亦不能接受婚姻中的叛逆。
她认为一旦确立关系,(除非发生原则性品性问题,)就必须从一而终,必须像相互的誓言一样:无论贫穷、疾病、残疾,都肯定相守,直到死亡……
做人她承袭的原则也是:宁可人负我,不行我负人。这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信佛,而是他们颜家的家风,世代传承下来的祖训。
说到信佛,这源于颜素20多年前,发现自己爱上了周均益,却再也寻不到他,万念俱灰,就到庙里去出家。她傻乎乎跪在地上,要寻方丈,诚信诚意跪了一下午,虚空方丈才姗姗来迟,和颜悦色地见告:
“女施主,你想出家要去尼姑庵,这里都是僧人,不方便你修行。”
“师父,我出家是因为看破红尘,不愿留恋凡尘俗世,只愿一心修佛,往生净土……”颜素把自己看的几本经书,搜肠刮肚说了一通,就想让方丈为她剃度。
“哈哈哈,小施主善根深厚,不错不错,就是你尘缘未了,出家尚不是时候。更况且,修行大隐于市,小隐于野,你先参悟了这一条,再考虑看破红尘吧!”
“是不是我参悟了,您就收我为徒?”
“嗯!好!我这里有本《无量寿经》,你可以回去先读一下,不明白,再来找我。”
“阿弥陀佛,谢谢师父!”
就这样,颜素与虚空老僧人成了忘年交,厥后,她开始一系列相亲,觉得很困惑,又去求助老法师,虚空就劝道:
“一切随缘,顺其自然,不必执着!百善孝为先,既是怙恃要求,就不要违背了……”
“滴滴——滴滴”一阵急促地汽车喇叭声,又把神游的颜素拉回现实,她转头对驾驶员笑笑,做了个:“歉仄”的口型和手势。
怒气冲冲的男驾驶员,突地心情僵在那里,也尴尬地回以微笑。
风风火火赶至学校,越过几十个阶梯,颜素乖乖站在办公室门口,班主任还在教室部署任务,她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略微丰满,稍稍淡妆,长发披肩,文质彬彬,但周身散发着一股傲气。
颜素发现,越是学识渊博的人越低调,越谦逊,就好比满壶水不响,半壶水叮当响。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渐广,这个真理无数次被求证,又被无数次证实。
而英语老师明显有阶级斗争的经验,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凌亦凡这么好的一棵苗子,活活因为颜素伉俪两口子的不卖力,而走向扑灭边缘,对于这样的苦口婆心,威逼利诱,颜素一直伏低做小,赔尽小心,不停颔首称是,适当地体现谢谢一句。
她也能理解这些老师的无奈,学生的结果与他们的收入相挂钩,有孩子落后,拉平均分,自然是要遭受声讨的。
但是,令颜素愤愤不平的是,娃娃脸看小跟念书几多有毛关系?班主任口口声声要她陪孩子多读点书,不要太注重孩子的衣着妆扮。
颜素自觉虽没有学富五车,但平素就爱看书,听音乐,儿子也受其影响,看书不少。这完全是兴趣喜好,与周而复始的默写似乎关系不大吧?
现在,她开始理解儿子回来诉苦了:
“我们班主任像警察,有的女同学直接说她是年轻的容嬷嬷,她难道没有童年吗?”
颜素一直对老师比力尊重,因此,老师这么教训的语气,她也不予盘算,脑海重复浮现的一句话:被那什么咬了,你还要咬回去?
或许是颜素认罪态度好,老师很满意,亦或许是,老师讲过了瘾,也无话可说,就等着颜素作最后亮相。
于是,颜素驾轻就熟地模仿儿子保证:
“回去事情再忙,孩子第一,一定督促背诵默写,争取不重默……”
颜素对60年代不熟悉,但来自周边上了年纪的亲朋挚友的回忆,拼凑出的气氛是阴暗艰涩的,而批评与自我批评是余孽,在童年时代的自我评定,都不敢说自己有多好,得挖空心思地找自己的不足,弄得自信都没有。
但这个形式,照旧保留下来了,好比写检验,好比保证书,再好比宣誓……
颜素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没学会什么,就是学会自我检验,就好比早恋的萌芽就是被这一技术活活掐死在摇篮里。
自信是什么?就在唱歌的时候,颜素才气找到那种感受,心里的愉悦迸发出幸福的火花,当她被周遭爱她的朋友捧得高高的,却被艺考这“打狗棒”抽的体无完肤,她的幸福感就像薄棉袄,被撕扯、摧残得化成了粉尘。
她觉得自己就像上帝面前的小丑,没有掂量出自己的斤两,尚未来得及张牙舞爪,就成了绝望的人彘,失了颜面,丢了尊严。
颜素狼狈地逃出老师的办公室,哪怕时间富足,她也宁可在车库独自期待,然后,悄悄立誓,下次绝不去开家长会,绝不见老师,一定让凌飞抽闲去。
尔后,觉得自己有些恶毒,又暗自慰藉自己:异性相吸,或许凌飞不会遭此待遇……
期待时间不算久远,看见儿子的身影在校门口探头探脑,颜素就启动电动车,慢慢开到他跟前:
“今天挺早的嘛!没重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