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宁采臣冷笑的盯着游过来的蟒蛇,另有头顶的大鹰。
干不外虎妖,难道还打不外你们两个小瘪三?
当下他伸手朝着百宝袋摸去,却惊悚的摸了个空。
“不行能……”
宁采臣高声尖叫起来。
百宝袋是斜挂在腰胯间的,怎么可能会弄丢而不自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往下跳!”
隐约之间,一道召唤夹杂在蛇嘶鹰啸之中,从下方的滔滔云雾中传来。
此时跳下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被下方的其他树杈之类拖住,或许能够保住一命。
又或者下方有什么水潭之类的,也许能让他活命。
但是这种把身家性命,寄托在运气上的行为,只有弱者才会干!
“想吃我,就看你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了!”
宁采臣松开了双手,上半身往下掉去,避开了大鹰,双腿紧紧的夹着树杈。
一个晃悠间,他如同灵猴一般敏捷的往前窜去。
伸手再次抓住树杈,同时双脚往上一蹬,直接将啃噬树杈尾端的老鼠踹上天空。
于是悲剧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老鼠正在云里雾里,被迅疾冲天而起的大鹰抓住,眨眼就被撕成了两半。
树杈哗哗摇动,俨然快要支撑不住了。
“适才咬得很开心嘛?”
双脚夹住树杈的同时,宁采臣翻身而起,探手抓住了蟒蛇的七寸,将它砸向了悬崖上的老虎。
“吼……”
措不及防之间,老虎被蟒蛇咬住了脑袋,双方厮杀到了一块儿。
借此时机,宁采臣双脚在树杈上一蹬,借力往上跳跃,翻过虎蛇,稳稳的落在悬崖上。
而此时,那截树杈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哗啦一声带着碎裂的土石往下坠落。
“我佛慈悲!”
宁采臣哪敢延误。
趁着虎蛇纠缠在一起的时机,飞起一脚踹在老虎屁股上,将它们两一起踹下万丈悬崖。
“好深……”
听着悬崖下方传来的虎啸蛇吟,渐行渐远,却永远没有尽头的声响,宁采臣暗道一声侥幸。
头顶的大鹰眼见宁采臣脱险,潇洒的振翅高飞离去。
慢慢的,眼前的场景在快速的变换着。
悬崖峭壁,云雾缭绕的画面,如同丝布一般被人撕碎。
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花卉树木,亭台楼阁。
“这是……”
宁采臣下意识的朝着百宝袋摸去。
果真,百宝袋还在。
适才的一切,难道都是幻觉?
“好高……”
宁采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古树,约莫十人围绕的树干笔直的指向云霄。
它的树杈并不多,枝叶也很少。
但是每一片碧绿如玉的树叶,都焕发着一种圣洁的光线。
淡淡的云雾缭绕在它周围,碰上它的树叶时,就会凝缩成一滴晶莹如玉的水珠,徐徐的从空中滴落。
“这是……灵珠?”
宁采臣伸手接住水滴,却见它凝而不散,如同鲛珠般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这种工具宁采臣曾在文籍里看到过。
据说当洞天福地里的灵气,浓郁到一定水平时,它们就会凝聚成液体泛起。
而想要凝聚成灵珠,则需要遇到一种名为圆生树的天树王,一百年方能凝聚出一颗。
服食一滴灵液,相当于普通修士一年的苦练。
服食一颗灵珠,不能增长修为,但是能够让修士洗筋伐髓,脱胎换骨。
“不知此处是哪位前辈的府邸?
晚辈宁采臣冒昧叨扰,还请前辈海涵。”
宁采臣的喉结微微耸动了一下,反抗住心底的诱惑,没有直接服下。
激动是魔鬼!
在别人的土地,未经主人的允许,偷食主人的工具,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又一颗灵珠从云雾深处滑落,在空中徐徐的翻腾着。
灵液的内部,像是凝聚着另一个世界。
宁采臣似乎从其中看到了无数的生灵,生老病死,轮回不休。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
此言看来不假。
宁采臣等了一会儿,召唤了两遍,周围依旧无人应和。
“第三颗了……”
看着第三颗灵珠滑落,宁采臣忙不迭的接住了它。
“为什么不平食?
当断不停,难道就不怕错失机缘?”
一道清亮温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的传了过来。
“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是为偷。”
宁采臣心中暗道好险。
要是他禁不住诱惑,直接服食,这会儿怕是连尸体都要凉了。
“晚辈虽是后学末进,却也明白不告而取谓之窃的原理。”
宁采臣不卑不亢的说道:“既然前辈已经来了,此物便可物归原主。
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有趣的人。
三颗灵珠,即是你通过试炼的夸奖,你可以服食。”
“多谢前辈!”
宁采臣可不矫情。
灵珠这工具,可遇不行求。
要是推脱,那就叫虚伪。
拾起一颗灵珠,宁采臣小心翼翼的放进口中吞下。
一时之间,他觉得体内像是有股火焰在灼烧一般,炽热难忍。
身体开始变得通红起来。
血液化为火焰,在血管里咆哮飞跃。
全身的大筋如同从蛰伏之中醒来的巨蟒,起伏翻涌,似欲破皮而出。
肌肉如同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高高的兴起,复又低伏下去。
“唔……”
强忍着这种剥皮抽筋的痛楚,宁采臣神色狰狞的喘息着,鼻尖不停的呼出白色的冷气。
他的身体伛偻着跪倒在地,全身上下无不在抽搐着,如抖筛糠。
“还不够……”
慢慢的,身体的变化平息了下去。
宁采臣能够感受到,在灵珠的资助下,他的身体犹如烧红的钢铁,正在接受由内到外的锻打。
每一次的痛苦,换来的都是身体素质的飞跃,天赋资质的增长。
他颤颤巍巍的伸脱手,将第二颗灵珠放入口中,忍着剧痛服下。
熟悉的痛苦犹如钢刀刮骨,再次袭来。
宁采臣额头的青筋高高的兴起,全身汗如雨下,腥臭难闻。
那是他体内的杂质,在灵珠的作用下,通过全身的毛孔,不停的排出。
他的身体快速的消瘦下去,很快就剩一副皮包骨。
就连他的头发也不再乌黑灼烁,而是酿成了苍白色。
真正是朝如青丝暮成雪,弹指一瞬,韶华白首。
第二颗灵珠的功效即将用完,宁采臣仍是不愿放弃。
他的手已经动不了。
只能抻出脑袋,用嘴一咬,将第三颗灵珠吞下。
最好的措施,就是消停一会儿,等到身体恢复些许再来服食。
但是他却不敢这样做。
洗筋伐髓的历程实在太过煎熬。
不仅仅全身的筋骨皮肉会遭到磨炼,就连他的灵魂,也如同被投掷到九幽寒潭,享受着由里到外,寒彻骨髓的滋味。
一旦心里的那股劲儿泄去,他不敢保证另有勇气服食灵珠。
宁采臣躺在地上,身上充满了污黑的秽物。
就像是深埋地底的种子,期待着萌发生命的那一刻到来。
他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周围是如此的寂静。
许多以前未曾听到的声音,在这一刻,在他的心底深处不停的轰鸣着。
以前看过的书,学过的工具,全部化为轻声的呢喃,深刻的铭记在他的脑海里。
就连他在剑斋牌匾上看到的那些剑痕,似乎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多了许多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
宁采臣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扒开埋着他的厚厚秽物,如同破茧成蝶,重新泛起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