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走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那天晚上电闪雷鸣,钱伯却坚持摆渡,结果葬身于江中。
被打捞上来时,尸体已经浮肿,连样貌都分辨不出来了,仵作验尸后才知道是钱伯。
打捞尸体的当天,江边围了许多人,有一人站在人群中央,面色发黄,样貌普通,绝望的看着钱伯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扎进肉里也不觉得疼痛。
钱伯摆渡了泰半辈子却落了个悲凉的下场,听来令人唏嘘。
钱伯下葬的那天十分冷清,各人似乎不想和叶家有关的人再扯上关系,听闻那叶家小姐被追杀,死相极惨,钱伯到底是死于天祸照旧他人之手,其实各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有几个管事的草草埋了钱伯。
不外也不是没有人来,江对岸的任家令郎倒是来纪念了,可惜走的慌忙,未曾瞧见真容。
回抵家后,通瑞第一个表达不满。
“叶家遭此横难,居然没有一小我私家站出来说话,只怕那叶家小姐凶多吉少,叶寻令郎也不去送钱伯,难道是叶家的人,已经遇害了?”
通瑞小心翼翼的瞧自家少爷的脸色,那张俊美的脸已变得铁青,他与叶寻兄是难得的知己,那叶家小姐虽说未曾见过面,可互送了这么多次书信和礼物,情感自然是有的,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而杀人者还在逍遥法外,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几下差人去视察叶家被灭门一案,可元庆都在暗地中把这件事压下去,对外一致说是江湖恩怨,韵州的黎民人微言轻自然不敢和知府反抗。
通瑞为令郎鸣不平,反而被元庆下令打了二十大板,躺在床上转动不得。
任无渡不敢相信叶家小姐被害的事实,几月以来的书信和礼品让两人在点点滴滴中走进对方的心,可她现在死了,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他得了一副美人图,画中的美人站在庭院的树下,任凭秋叶在身旁拂过,眉宇紧促,堪堪一个愁字上心头,那意境认真是绝美,可是父亲病逝,他急急遽的赶回去,未曾来得及带走美人图只好托付友人好生看管。
他自幼丧母,父亲从小对他管教严厉,动辄打骂,他与父亲的情谊并不深厚,可父亲死了,他照旧惆怅了许久,在这世上,他孑然一身,除了通瑞,再无知心人。
年少时因为犯了小错,父亲把他打的皮开肉绽,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也不去看医生治伤,伤口化脓发了高烧,昏厥了两天两夜,他没有朋友,体己话只能对通瑞倾诉,世人只知他清绝出尘,却不知黑黑暗,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呜咽的叫着娘亲。
他的内心极为孤僻,除了通瑞,他没有一个信赖的人,直到友人来信说有一位叶女人看中了那副美人图,君子不夺人之所爱,他慷慨相赠。
只可惜,美人香消玉殒,得知叶家小姐被害的消息后,他就地吐出一口血,他艰辛的视察叶家被灭门的真相,却一无所获。
他甚至没有见过她一面,甚至连她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讥笑至极,可叹,叹的是他照旧她,谁也说禁绝。
一年后,元庆知府被害的消息震惊了整个韵州城,元府被屠,无一人生还,而且死状极惨,满身的骨头都被人抽出,只剩一副干瘪的皮囊。
“令郎,探询清楚了,屠元府满门的是一位叫无心的杀手。”通瑞说道。
任无渡感应惊奇,他右手握着茶盏,念道:“无心?看来是元庆的对头啊。”
通瑞又道:“她杀人手法极其凶残,但她杀的似乎都与元庆贪赃的人有关。”
任无渡付托下去:“去查查谁是幕后主使。”
通瑞道了声“是”便去准备了。
任无渡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琴—他许久未弹了,知己不再,叶寻也好,叶家小姐也罢,弹了又给谁听呢,就这么放着吧,另有个着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