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话：羊与狼

　　弥散了枪烟弹雨，远去了四面楚歌。

　　我的目光穿越时空。

　　我的身体不停迷恋坠跌。

　　在我的感官世界里，时间和空间似乎在这一刻绝对静止。

　　天空凝固成一副墨色的油画。

　　顷刻间，一切又活了过来。

　　灰褐色山野在我眼前无限放大，白色冰原寒雾笼盖。

　　咆哮的寒风穿梭在我耳边，发出凄厉的哀鸣。

　　“E-37，你想改变你的人生轨迹吗？”

　　现在，神秘人影酷寒的声音在我脑海中猛烈回荡着。

　　......

　　极寒风暴降临前，我离宁静地带另有985米的距离。

　　空旷的雪野一片寂静。

　　走在封冻的雪地上面，除了特战短靴同冰雪摩擦发出的声音，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突然！

　　我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飘飘渺渺远远传来。

　　轻微，但绝对真切。

　　它来自于我的左前方不远处。

　　我紧张起来，目光下意识地向前望去。

　　猛然间，我觉得头皮发麻。

　　根根头发直竖起来，像要洞穿结实的二级头。

　　我死死盯住那片飞速流动的黑影。

　　我敢断定那绝不是行动迅捷轻盈的人类，他们还达不到那样飘逸。

　　难道真的有鬼？

　　人机的世界怎么会有这种工具？

　　我掏出UMP45冲锋枪，子弹上膛，壮着胆子叫了一声：“是谁？”

　　这道颤音连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

　　似乎并不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

　　那片流动的黑影无比缄默沉静，除了高速摩擦雪地发出的声音。

　　“嚓嚓嚓嚓嚓......”

　　声音里竟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枪械给我增添了不少勇气，我决定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我拖着僵直的膝盖，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了已往。

　　黑影越来越清晰地袒露出它们真实的面目......

　　原来是一群饿狼追逐着一只濒临力竭的山羊。

　　一种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冷汗情不自禁地从我额头冒出。

　　山羊奋力扬蹄，但冰雪的地面让它不停打滑、跌倒。

　　然而，狼群尖锐的爪子却让它们抓地有力，身形稳定。

　　敌众我寡，先天不足。

　　但顽强的山羊仍在狼群追捕中左右穿插，挣扎于生死一线间！

　　看到眼前一幕，我突然感应心里平静多了。

　　连绝境中的山羊都在苟延残喘，另有什么能让我畏惧的呢？

　　“噗呲！”

　　山羊再次侧滑倒在地上，这一次迟迟没能站起身体。

　　“嗷呜！”

　　为首那只凶悍的饿狼一声凄厉长嗥。

　　它身后七八只狼群随即散开，将力竭的山羊团团围住。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我的紧张并不能左右结局。

　　山羊终究没有逃过它的命运。

　　纷歧会功夫，狼群绝不艰辛地将山羊扑在身下，狰狞獠牙撕扯着眼前的山珍美味。

　　“羊生下来就是为了逃跑与被杀，狼生下来就是为了追逐与猎杀。

　　做羊或者狼不是意志的抉择，而是命运的差异！”

　　影子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突然觉得恼怒起来！

　　妈的，谁愿做羊谁做去，横竖老子不愿意。

　　老子偏要跟它们斗上一斗！

　　纵然它们狼多势众，又有锋锐的獠牙，还能奈何得了我这带枪的人机精英？

　　我端起UMP45，瞄准一只饿狼。

　　“哒！哒！哒！”

　　我扣动扳机，当头就是几枪。

　　但很可惜，枪声只是震慑住了狼群，但并没有带给它们更多真实的伤害。

　　狼群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一起仰天嘶嚎。

　　似乎是在讥笑我的自不量力。

　　而且越发疯狂地撕咬山羊的尸体，山羊瞬间就只剩下一副骨架。

　　这场景让我看得毛骨悚然！

　　虽然它们将我晾到一旁，但我很确定，它们看我的眼神。

　　不屑，占有欲望。

　　它们显然并不满足于山羊的一身瘦肉。

　　我将成为它们下一个猎物！

　　我不敢想象，倘若自己成了群狼的爪下之物，将是何等凄惨。

　　不外，第一枪乐成命中目标，为我增添了不少信心。

　　先下手为强，如果我能准确无误地消灭那只头狼......

　　可惜，我先天劣势，不能给他们足够的伤害！

　　我用衣袖拭去额上的冷汗，全神贯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狼群。

　　这些狼依然饥饿，眼睛里发散着绿油油的凶光。

　　我与它们对视着，我没有理由牺牲自己来填饱它们的肚子。

　　我必须竭尽全力捍卫自己的生命宁静！

　　“哒！哒！哒哒！”

　　几声枪响之后，又一只狼被我击中。

　　这次我很幸运，竟有一只负伤的狼成为首个牺牲品。

　　狼群居然停下脚步，对死去的同伴再一阵狂撕乱咬，雪地里瞬间多出一滩白骨。

　　有几只饿狼不知什么原因，低吼着追随头狼离群而去。

　　我为狼群中泛起胆小的逃兵暗自兴奋起来！

　　面对仅剩的两只狼，我有必胜的信念。

　　可惜，小小的胜利冲昏了我的头脑。

　　我一时忽视了狼的狡猾天性，这让我很快支付了惨重的价钱。

　　一只狼无声无息地向我扑来，我重重摔落在酷寒僵硬的雪地上。

　　我撑在地面，身体往上用力一拱，这匹狼被我顶到一旁。

　　但另一匹狼也像我扑来，我再一次倒在地上。

　　一阵腥风，我脖子上一热，撕心裂肺的疼痛差点儿使我昏厥！

　　我被这匹狼咬住了脖子。

　　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脑海里瞬即闪过一幕熟悉的感受。

　　绝望的情绪和求生的欲望同时作用在我身上，我双手死死撑住狼的下颌。

　　然而，另一匹狼咬住我的手臂......

　　“咔嚓！”

　　一声骨裂之后，细碎的咀嚼声在迷茫的冰天雪地中久久回响。

　　“是羊，就练好你的腿，是狼，就磨好你的牙。

　　狼奔跑是为了猎食，羊奔跑却是为了活命。”

　　最后意识消散前，冷漠的声音再次在我脑海中彻响。

　　......

　　我相信，这将是我今生最凄惨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