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真心
罗勒香在屋中深深浅浅地漂浮着,随着江姒褕的行走发动的微风被扰乱。
她从行囊中取出一卷书,交到晁麟手中。
“教中藏剑阁所藏的剑,都纪录于此,我教门规则,教中门生一概修炼术法,习有余力者方可修习剑术,剑术到达一定造诣后,可从藏剑阁领剑。”江姒褕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曜日剑被收入剑阁时间至少在十七年以前,应当是被纪录在较前的书页上。”
晁麟依言查找,翻着翻着却变了脸色。江姒褕皱眉问道:“怎么了?”说着便走到晁麟身边坐下检察。
这一看,她的脸色亦是一沉。
纪录着十七年前到十九年前藏剑的书页,似乎被谁故意撕去了。
“这书册,除了你,另有谁能接触?”
江姒褕应道:“这卷书,向来都是由我教教主亲自生存,这也是我将它带在身上的原因。只是平时在教中,我却不是时时都看着这卷书。纵然是刚刚,这卷书也是留在此处,无人看管。”
如此一来,简直给了旁人可乘之机。更要命的是,这几页是何时遗失的,也无从得知。
晁麟道:“教中老一辈的人兴许知道。”
江姒褕叹道:“就算知道也没用了。”
晁麟问道:“为何?”
江姒褕失笑:“你进入祸乱滔天也算有一段日子了。除了我叔父,你可见过哪一个年逾四十的人?”
晁麟仔细一想,简直如江姒褕所言。但祸乱滔天也已存在了百年之久,怎么会没有年长的长老?
江姒褕猜出他心中疑惑,说道:“都被我杀了。”
“那些个老顽固,只想要我做一个傀儡教主,自己幸亏教中呼来喝去。”江姒褕轻描淡写地说着,用手在脖颈上比划了一下,“所以,我就叫人把他们全给杀了,连同老小,一个也没放过。”
她说得甚是轻松,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晁麟突然觉得时空重叠,又回到了先前征战时,照旧沈如衣的她驾驭湘洛河水淹死下游士兵的情状。
三十万士卒,不出一个时辰,全部死在滔天洪水之中。纵然是晁麟自己,征战如此之久,也从未在一场战争中杀死如此多的敌兵。
况且,照旧以这样的方式。
那时她站在他身旁。他问:“这是你第一次杀人,照旧杀了这么多人,感受如何?”
其时她说:“只是死了三十万敌军,于我而言,什么也不算。三十万人的性命来做抒络的垫脚石,还算是有价值。”
对于敢阻碍她门路的人,江姒褕向来是没有什么同情之心的。
“若是那时,群臣逼谏,我义父仍在世,我是一定不会放弃皇后之位的。”江姒褕说道,“先前我想过,是不是要找个时机,将你兵权收走,再找个时机,罢黜你父亲的官职,让你们身身世世留在王都受抒络监视。”
晁麟从未想过江姒褕曾经想要这般算计他,虽然没明面上体现出来,内心却是有几分恐惧。她的心思太深了,纵然是对着曾经并肩作战之人也会为了她自己绝不犹豫的下手。
江姒褕站起身走了几步,然后说道:“如今我也不知,我义父之死,于我而言,究竟是不幸,照旧侥幸。”
“脱离了朝野之争,我终于是可以,不去盘算朝野的明争暗斗。”
“江湖之险不亚于朝堂之上。”
江姒褕勾唇一笑:“这就是那些门派的劣势了。他们自诩名门正派,总欠好出明着使绊子,再惆怅也只能忍着。他们总是不能逼我的。”
晁麟却弹了口气:“你不外是从一个笼子里飞到了另一个笼子里,江湖的羁绊,也不少。”
江姒褕旧旧不答。
“这天下哪里有真正的自由,哪里有没有牵挂的人。只要有了,就有了把柄,就被镣铐铐住了。”她如是答道。
“不外,”她转了话题,“我倒是另有一个措施。”
晁麟问:“何法?”
江姒褕不答,只是敲了敲地板,然后将一块木板翘起,取出了藏在其中的一个木匣。
看上去是一个剑匣。
“只不外这就要牺牲你了。”江姒褕打开剑匣,一柄嵌着血玉的剑躺在其中。那颗玉石是上好的品质,在烛光下散着温润的光。
“牺牲我?”晁麟一时不解其意,略微想了想,突然就退却一步,警惕地看着江姒褕。江姒褕耍赖般将匣子硬塞进晁麟手中。
”不错,这就是那把曜日剑。“江姒褕一下子窜得老远,”现在是你的了。“
”谁要这个烫手山芋!“晁麟嫌弃地将剑匣抛开。江姒褕连忙又奔过来接住:”哎呀,你就明天带着这把剑在他面前晃晃,顺便注意视察一下他。晃完了就回来。“
晁麟没有应声,显然是一时做不了决定。江姒褕原本想用他的家族来威胁他,想了想照旧算了。她能信任的人不多,晁麟不算是她的挚友,但为人是信得过的,犯不着伤了他的心让两人生隔膜。
晁麟望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计划搬出我的家族来?“
被看破了心思,江姒褕尴尬地笑笑,坦诚道:”原本是想的,但是照旧算了。我也不能没一个能信得了的人。“她沉吟片刻,照旧说:”原来要不是你父亲太放肆,我也不会那样欺压你。于你而言,无法离开京城驰骋沙场,会成你一生之痛。“
晁麟不语。
”我和抒络谈过了。如今他也在找法子打压你父亲。你父亲最近还算是老实,没惹什么事端。只是你那个妹妹,着实是——唉,而已。看在她没有为难无虞的份上,抒络计划,废后之后将她放出宫,由她去找一个夫婿,牢固渡过一生。“
晁麟素来与他妹妹没有什么情感,只是简简朴单应了一声,便追问道:”那陛下计划如那边置我父亲?“
江姒褕道:”封一个永安侯,留在京城,俸禄与现在无二,就当是他的食邑上的钱粮。到时陛下会赐他一块封地,只是他这一生是去不了了。“
晁麟道:”这样也好。“
晁麟是求稳的人,从来不喜欢冒险。
江姒褕道:”那即是说定了,你明天依计划行事。“
晁麟道:”好。“见她要走,晁麟又叫住了她。江姒褕问道:”另有何事?“
晁麟说:”多谢信任。“
江姒褕笑说他傻,这也值得谢。说着便推门离去了。
然而出了门,她眼眶却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