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是在部门领导的蜂拥下来到客房部的,一个月一次的大检查,他通常会把酒店各个部门都巡查一遍,尤其是客房部,这是酒店的心脏和脸面,更是检查的重中之重。
各部门早就熟悉了这套流程,提早做足了作业,各个卫生死角都扫除得干洁净净,员工们也个个昂头挺胸,有力气没力气的,都打起吃奶的精神来。
领导们走到郝芸卖力的这一层楼时,一切都很令人满意,不管是用手摸的,照旧用眼看的,都是一片光洁,亮丽得象是新建的宫殿。
何经理走在刘总旁边,用一串串数字向他介绍着自己部门取得的结果,有几多客人在满意度评价表上给了满分,有几多客人体现下次还会选择到豪庭住店。
刘总并不说话,只微微颔首,眼神却没一刻没有放松,四处巡视着,经过楼梯口的卫生间时,里面的洗手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径直向洗手台走已往,发现在洁白平滑的大理石台面上,留着一小撮香烟灰。
敏锐的直觉让他转身去看洗手台下的垃圾桶,果真如他所料,里面有不少的香烟头,他转过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何经理愣住了,她虽然知道这属于客房服务人员的事情失误,凭据豪庭酒店的划定,所有的烟灰和烟头都要装入专门的垃圾袋,烟灰缸要单独用百洁布清洁,但有些服务人员嫌麻烦,经常直接把烟灰倒在公共垃圾桶里,把烟灰缸拿到卫生间清洗。
她曾经给几位领班强调过,让她们交待手下员工,务必把这项事情做到位,没想到照旧有人违反划定,偏偏自己还这么“幸运”,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在总经理巡查的时候碰上了。
要不是刘总在旁边,她都想骂人了。
“我立刻来处置惩罚,郝领班,你立刻过来七层的卫生间。”何经理拿起对讲机说。
郝芸还在楼下检查卫生,听见何经理的声音,立刻上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声音,郝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她硬着头皮站在一众大中小领导的旁边,在众人的目光下,感受自己象个被带上法庭审判的监犯。
“你今天检查过卫生了吗?”何经理指着洗手台说,今天上班的是郝芸的班组,出了问题她虽然拿郝芸是问。
那一撮烟灰在光洁的台面上让人触目惊心,郝芸可以肯定,十五分钟前这里照旧干洁净净的,其时她把所有的地方都检查完了才走的。
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了,说什么也没用,出了差错以后再进行解释,就是狡辩,没有领导会愿意听,她自己看待手下的员工也一样。
“是我的错。”她低着头说。
何经理看了刘总一眼,刘总的脸色很平淡,但她知道,这个月的考评客房部算是没戏了。
“哇,怎么这么多人,”有小我私家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众人,吃了一惊的样子,这人穿着一件很休闲的T恤,趿着双露趾凉鞋,混在这群西服领带的人当中,看上去很不协调。
又是陈石,郝芸心里直打鼓,他来凑什么热闹,可千万别闹出笑话来。
“你们不会是来找这个吧?”陈石扬了扬手里的烟灰缸,小心翼翼地说。
“你是我们酒店的客人?”刘总审察着他。
“没错,我住728房,烟灰缸里的灰太多了,我拿过来洗一下,不小心把烟灰洒到了台上,应该没关系吧。”
包罗刘总在内的人都缄默沉静了,做了这么长时间酒店业,照旧第一次看到客人交了那么昂贵的房费,还会自己洗烟灰缸的。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叫服务员,这是我们的本职事情。”何经理客气的说,看待客人,她照旧很专业的。
“我这小我私家有点洁癖,看见里面有一点点灰就不舒服,所以就自己动手了。”陈石解释道,“没有给你们造成什么麻烦吧?”
“以后这种事情照旧由我们来做吧。”
“没问题,”陈石颔首,拿着烟灰缸走了几步,转头对一行人说,“你们的烟灰缸很漂亮。”
然后掉臂一行人怪异的眼神,插着裤兜就走了。
事情既然弄清楚了,不是客房人员的问题,一行人也没有须要再追究下去,临走前,何经理对郝芸说,“以后你也要留意一下客人,对于举止怪异的人,你要多注意。”
——
下班的时候,郝芸在大堂碰见了陈石,他笑着和郝芸打招呼,“这么早就下班了。”
“我累死累活地干了一天,巴不得早点下班,你还嫌早?”郝芸看他懒懒散散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不平衡,怎么有些人生来就是享福的命,而自己就是伺候人的命呢。
“别说得那么严重,知道我今天帮了你多大的忙吗,你是不是应该体现一下谢谢。”
郝芸一脸懵,“你帮我什么了?”
“真是单纯得可以,”陈石摇摇头,原来他想说蠢得可以,舌头打了个转,又加了个字,“知道洗手台上为什么会有烟灰吗?”
“不是你弄的吗?”郝芸正想问他这事,好好的洗什么烟灰缸,害得总经理差点误会自己,想起何经理刀子一样的目光,她现在照旧心有余悸。
“虽然不是我。”陈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恨不得直接用手敲她的小脑瓜子。
郝芸也不笨,一想也就明白了,烟灰是别人弄上去的,陈石只是在要害时候挺身而出,资助她解了围。
想不到这么好逸恶劳的人,也有细心的一面,郝芸心里有些小感动。
可是谁这么毛毛燥燥的,乱扔烟灰,郝芸可是在晨会上再三强调过这件事。
“怎么样,准备怎么谢我。”陈石决定这个竹杠是敲定了。
郝芸看了一下表,快到下班的时间了,豪爽的说,“走,我请你吃晚饭。”
离酒店不远就有一条富贵的小吃一条街,两人沿着马路走,正是饭点的时候,满大街花花绿绿,闪闪烁烁的餐馆,陪同着生猛火爆的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和菜下锅时和热油发生化学反映的滋滋声,用不着吆喝,这就是最好的饭点广告。
郝芸说,“你想吃什么?”
“我的尺度不很高,随便挑一家就行。”每到这个时候陈石都感受自己有选择困难症,所以照旧把选择权交给郝芸。
“那我就随便选了,你跟我来。”
陈石跟在她身后,经过一家西餐厅,一家川菜馆,两家土菜馆,一家暖锅店,几家大排档和烧烤摊,正想着她会带自己去哪里,最后郝芸往右一拐,进了肯德鸡。
郝芸选了个靠近儿童游乐场的地方坐下,陈石满心失望,嘟囔着说,“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就请我吃这个啊?”
“有肯德鸡就不错了,我小的时候,这里可是我的专属游乐园呢,除了用饭以外,一天的娱乐运动在这里全部搞定。”郝芸一指边上的儿童乐园,逼仄的角落里,放着一架小型的滑滑梯,几个孩子正在为了谁先爬上去的问题吵得不行开交。
“又是被你爸妈扔在这里的?”陈石苦笑。
“明白就好,所以这里是我忆苦思甜的地方。”郝芸递给他一个菜单,“看你运气多好,难得来一趟肯德鸡,还碰上他们上新品了。”
新品也无外乎是一些换汤稳定药的菜式,只是把鸡块酿成了鸡条,把小鸡条酿成了迷你鸡条,陈石实在挑不出什么,挑来拣去,选了一只汉堡。
郝芸说,“时机就这么一次,错过就没有了,以后可别说我小气,连饭也没请你吃饱。”
“我以后不会说你小气的。”陈石在心里说,顶多以后说你抠门。
他现在忏悔,一开始就应该厚着脸皮,选好一点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