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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卷

第二十二章(竹篇) 画竹、刀伤

长青卷 杨江梅 3665 2022-03-19 00:04:50

  幽幽竹径深处,掩映着一方小庭院。

  院角一书房里,竹涣伫立在窗边,静静望向外面的竹子,一片葱茏,枝上新抽出好些嫩叶,生机盎然。风吹竹丛,枝叶婆娑,响着萧萧声。

  静默中,一段往事悄然爬上心头,由此念起一位故人,不知不觉间双眼已朦胧。

  半晌,身后有人冷不防唤了一声,竹涣这才猛然回过神,眨干眼睛,转过身来。原来是容景端了茶点进来。

  这一向,竹涣天天往藏书阁去,今天更是顾不上吃晌午饭。那日在校场,尤长安自合身患奇疾,酒是药方,以此逃过处罚。竹涣自然不信她这些鬼话,因此才想去藏书阁翻查医书。然而,翻查了两天,一无所获。

  竹涣只瞥了一眼那盘点心,仍旧没什么胃口。瞧见容景手里还拎了工具,便问:“你拎个食盒做什么?”

  “这是韩师兄付托的,让我到后山给时令郎送些吃的。”

  在韩续看来,尤长安虽然犯了错,但究竟是松氏门生、风回竹苑的客人,不宜怠慢。

  在此类事情上,当属韩续想得周到。竹涣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既然是韩续付托的,你照做即是!”

  这时,他忽而记起一事,又问:“那日和时不羽同在船上的女子,是你送她下山的?”

  容景追念道:“说的是雪儿女人吧?是我送她下山的!”

  “她是什么人?”

  容景犹豫了一下,嗫嗫嚅嚅道:“是……一青楼女子!”

  竹涣听后,勃然震怒,用力往桌面一拍,桌上的茶杯震荡了一下,发出难听逆耳的撞击声。

  “他时不羽把风回竹苑当什么地方?聚众酗酒不说,竟还将风月女子带来!”

  容景头一回见竹涣发这么大火,吓得不敢转动,随后帮着解释:“据雪儿女人所言,是她来找的时令郎!”

  竹涣冷哼道:“若不是他时不羽流连于风月场所,主动去招惹,人家又怎会找上门?”

  容景小心翼翼道:“时令郎应该不是那种人。”

  “那曹况呢?时不羽和他可是朋友。这又作何解释?”

  “这……”

  曹况为人玩世不恭,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而且经常出没于烟花柳巷,在宛城早已声名狼藉。那日见到尤长安与他一起,容景也觉得不行思议。如今这两人交好,确实令人堪忧。

  容景想了想,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误会?你看时不羽来的这几日,都干了些什么事!”竹涣仍在气头上,“这次是雪儿,往后指不定来的是什么风儿、雨儿、云儿……他这是要把风回竹苑搅得不得安宁!”

  看来竹涣真动怒了,容景也就不敢再替尤长安说话。

  竹涣压了压怒火,目光移向容景拎着的食盒:“你适才说,这饭菜是送去给时不羽的?不用去了!”

  “可你适才还说,让我凭据韩师兄说的去做……”容景略显为难,见竹涣拧眉瞪过来,吓得他不敢往下说。

  竹涣决绝道:“若是韩续问起,就说是我不让送去的!”

  容景知劝不动竹涣,只能允许。转身出书房时,心里纳闷,平常难得见竹涣为什么事情大动怒气。今天是何缘故?

  容景走后不久,外面传来潇潇声。竹涣又朝窗外望出去,竟下起雨了!雨打在庭院的竹叶上,滴滴答答,甚是悦耳。

  竹涣的气逐渐消了。他素来对竹子有种亲切感,因此也爱画竹。他所画的画里,多数是竹子。现在想想,已有许多时日没画过竹子了。

  此时,看到院外这番竹景,竹涣突然来了兴致,想画一幅雨后翠竹图。

  他在桌上铺开一张宣纸,边磨墨边凝想。片刻后,便有了主意,提笔蘸墨,在纸上画了起来,挥洒自如。没多时,一幅雨后翠竹图跃然纸上。

  竹涣拿起来欣赏,画中竹竿挺挺,竹色青翠。竹林底下横卧着一块巨石,形似鲤鱼。石上点了一盏灯笼,亮着暖光。一竿竹子枝叶扶苏,如同臂膀,恰巧为其遮挡了滴落的雨水。

  竹涣心里甚为满意。待他再往窗外看,雨不知何时停了,落下一点阳光。这时,斜劈面的檐下立了一女子,是松悦。松悦正好朝他看过来,莞尔一笑。

  竹涣放下手里的画,正要去找松悦。刚出书房门,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走在前头的是唐放,被人搀扶着。

  ***

  因船上酗酒一事,唐放一行人皆被杖责。这两日,唐放卧床养伤,今日伤势才稍微好转。

  莫七一见竹涣,急遽奔上来,高声喊道:“竹少主,请替唐放师兄主持公正!”

  没等竹涣开口问,莫七就着急道:“唐放师兄被时不羽打伤了!”

  唐放捂着左臂一顿呻吟,伤口用白纱布缠着,布上浸了一团血迹。只见他面色有些苍白,有气无力道:“今日,我到后山去找时不羽,本想向他致歉。怎料他对我挟恨在心,不光不听我的解释,还拿刀刺向我。幸亏我躲开,只是伤了手。”

  松悦站在一旁,听到这话,蓦地惊住,手一松,拎着的食盒“哐当”一声掉落到地上。

  莫七气愤道:“时不羽简直目无王法。幸亏唐放师兄福大命大,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竹涣扫了一眼,心里疑惑道:“你们刚从后山下来?”

  莫七重重点了一下头,说:“我们见师兄受伤,一刻都不敢延误,在路上包扎了一下,又怕时不羽伤及无辜,就赶来告诉竹少主!”

  同来的几人也随着颔首赞同。

  竹涣望着莫七,默不作声。莫七的眼神显然飘忽了一下,最后转而盯着地面看,一只手摩挲着一侧脸颊。

  竹涣走到唐放跟前,说:“我看一下你的伤势如何?”

  唐放忍着剧痛,解开缠绕的白纱布,随即露出一条细长伤痕,血淋淋的。伤痕由深及浅,从外侧延伸到内侧。除此之外,竹涣还留意到,手臂的外侧,距离这条伤痕不远处,另有一条划痕,与前者偏向差异,而且明显浅许多。

  唐放深吸了一口气,恰似疼痛无比,嘴上埋怨道:“竹少主,并非我针对时不羽,而是像他这种人,若继续留在风回竹苑,还不知会做出何等荒唐事来!”

  竹涣不答话,凝视了唐放良久,才开口道:“你撒谎!这伤不是时不羽弄的!”

  唐放惊了惊,随即嚷道:“竹少主凭什么这样说?”

  竹涣正色道:“第一,问题在于你包扎用的白纱布。难道你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时不羽打伤,提前备好了白纱布?”

  唐放挤出一点笑,说:“竹少主有所不知,我向来都有随身携带白纱布的习惯!”接着,向莫七使了一个眼色。

  莫七立马心领神会,应和道:“对对对!我家师兄从小就有这个习惯!这事我们各人都知道!”

  竹涣并不惊讶,说:“那白纱布奇特,只有我竹氏才有!”

  莫七一时哑言。唐放却满脸不屑,壮着胆说:“单凭白纱布,就认定我撒谎,未免太过马虎了!竹少主莫不是想偏袒时不羽?”

  竹涣料到唐放会这样说,也看出他是有意激自己,继续说:“唐令郎稍安勿躁。这只是第一点!第二,刚刚下了一场雨,后山的路应是十分泥泞才是。而你们说刚从后山下来,但衣裳整洁,鞋底洁净,可见你们没去后山!”

  唐放几人纷纷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鞋。这两天唐放因有伤在身,没出过门,鞋自然洁净!

  见唐放脸上闪过一丝慌怯,竹涣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他接着说:“第三,从伤口来看,你的伤基础不是刀伤!我猜应是陶瓷片之类的工具所伤!”

  唐放心里一阵急跳。莫七凑近唐放的伤口看,嘟囔着:“不都是伤口嘛,还分什么刀伤和陶瓷片伤?我看都一样!”

  “虽然纷歧样!伤口的外侧深,内侧浅,而且在手可及之处,应是唐放你自己用右手划伤的!至于外侧那道浅些的伤口,恐怕是另外一小我私家划伤的!”说着,竹涣视线移向莫七,“你左脸那个巴掌印,是唐放打的吧?”

  莫七大吃一惊,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左脸颊,上面仍有些辣疼。刚刚,他在屋里给唐放上药时,不小心打碎了药罐子。唐放气得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厥后,唐放想使计陷害尤长安,让莫七用陶瓷碎片划伤他的左臂。可莫七本就怕唐放,哪里敢。

  唐放心一横,便自行忍痛划了一道口子。因下手过重,其时疼得唐放鬼哭狼嚎,流了许多血。包扎了好一阵,唐放才让莫七几人扶着他来找竹涣。至于竹涣所说的细节,他们基础未曾留意。

  “你们还不走,是等着我叫人来吗?”竹涣下逐客令。

  唐放知理亏,没敢继续纠缠,赶忙让莫七扶着他出了庭院。

  松悦走到近前,向竹涣深深施了一礼,诚挚道:“松悦替不羽谢过竹令郎!”

  “松悦女人无需客气!我并非帮时不羽,只是实事求是!”竹涣想起她适才立在檐下,便问,“松悦女人可是来找我的?”

  松悦颔首:“我刚刚撞见容令郎,说你在书房。”

  竹涣惊诧,如此说来,松悦已在外面候了许久。

  “为何不进去找我?”

  “我见竹令郎像在作画,怕搅了你的思绪,便没进去!若有叨扰,还请竹令郎见谅!”

  “松悦女人多虑了!不知女人找我何事?”

  自从尤长安被罚到后山,松悦心里一直惦念。她今天特地弄了些点心,让松逸送去。除此之外,松悦还留下一些,想给竹涣送来,一来替尤长安赔礼,二来向竹涣致谢。

  “适才没拿稳,实在失礼……”松悦确认食盒里的点心完好,这才放心递给竹涣。

  竹涣见盛情难却,只好收下。尔后请松悦到书房,给她斟了一盏茶。

  书房陈设相当雅致,深得松悦的心!桌上一幅画顷刻间引起她的注意,禁不住叹道:“好一幅翠竹图!不亚于那些丹青妙手的画作!”

  “松悦女人过奖。随兴而作,画技粗浅,难登风雅之堂!”

  “竹令郎谦虚了。这画作不仅技法圆熟秀劲,而且独树一帜,十分富有灵性!”

  松悦这话勾起了竹涣一丝兴趣。她的目光仍在画上,兴味盎然道:“相较技法,更让松悦折服的是,画中流露的性情。单是竹子,清幽劲节。画品出人品。竹令郎也如画中竹子,清雅脱俗,朴直不阿!”

  “不敢当!在下同女人一样,也欣赏竹子的品性,可自身却远远不及它!”

  两人相谈甚欢,不觉间日落西山。

  临走前,松悦好奇道:“不知竹令郎给这幅画取何名字?”

  只见竹涣拿起笔,蘸了蘸墨,不假思索地在右上角题了四个字:竹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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