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宛城街市,车马往来,人如聚蚁。
一个男子出了客店门口,又醉醺醺地往前走了几步远,见身后没人追上来,随即挺直身子,全然没了刚刚的醉态。
他叫易道,是这一带有名的盗贼,人称神偷易。只要是他盯上的,没有不得手的。
刚刚在客店,他一眼就瞧准了邻桌的一男一女,衣着妆扮不似穷苦人家,而且脱手阔绰,便来了一出醉酒盗钱的花招。
易道为自己的这套花招自得,正要伸手摸钱袋,突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将他重重地撞了一下。他正要痛骂,年轻男子道了声“歉仄”,随即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一副焦急样儿。
易道琢磨片刻,今日小爷心情好,懒得与他争执,回去数钱要紧,于是扬了扬手,没盘算,就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摸怀里偷来的钱袋。然而这一摸,才觉察里面没有钱袋。难道是我记错了?紧接着把手移到腰间,又摸了摸,马上惊住,自己原先的钱袋也不见了!
两个钱袋竟不翼而飞!
易道想到刚刚那年轻男子,脸色骤变,心想定是他偷了钱袋。气冲冲转身回去,追上那年轻男子,吼道:“你找死么,竟敢偷小爷的钱袋?”
这一吼声,引得过往路人纷纷站住张望。
年轻男子觉得难为情,脸刷的一下红了,忙说道:“我没偷你的钱袋!”
易道直直瞪着他:“就是你偷的。若不交出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伸手揪住对方衣襟。
年轻男子马上火冒三丈,伸脱手,将易道的手用力一扭,立即疼得他叫嚷起来。
易道心有不甘,迅即出拳,挥向男子。男子侧身一闪,避开了那一拳,随即抬脚,重重踹了一脚已往,将易道踹倒在地。
易道趴在地上,呻吟了几声,挣着身子爬起来。见这男子身手特殊,自己并非他的对手,便慌张皇张地逃走了。
人群这才徐徐散去。
“松逸!”这时,身后有人唤道,声音温婉。
松逸扭头看去,是姐姐松悦,正漫步从对街走来。他忙迎上去。
松悦穿了一身丁香色衣裳,容颜如花,肌肤如雪,涂了螺黛的蛾眉,一颦一笑间尽显温柔娴静。姐姐向来待人和善温婉,松逸从未见她与任何人起过争执。
松悦往易道逃走的背影看了一眼,问:“刚刚那人是?”
松逸不屑道:“一个无赖,非说我偷了他的钱袋,让我给教训了一顿!”
松悦听了,眉头一蹙,面露忧色:“你忘了出门时,爹如何申饬我们的?”
“爹让我们不要惹是生非,不得与人结怨!”松逸委屈道,“是那小贼诬陷我在先的!况且,我只是稍微教训了一下,又没把他怎样。”
松悦无心追究这些事,问:“你找到三妹了么?”
“这街上该寻该问的,我都寻问过了,可照旧没找见。”
松悦的神色黯淡下来,满脸担忧。
今早,松瑶突然不知去向。问了客栈里的伙计,一个伙计说,松瑶吃过早饭后,便独自出去了,之后再没回来。
松悦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松瑶会去哪里,只能和松逸四处找寻。
这宛城差异于宿城,三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若松瑶遭遇不测,身边没有一个辅佐,恐怕性命难保。想着忧着,松悦忽觉一阵眩晕,身子摇了摇,险些摔倒,松逸忙伸手搀住。
自松瑶无故失踪,松悦一心忖量,忙着找寻,险些滴水未进。松逸担忧她把身子熬坏,劝道:“姐姐,你已经一整天没吃没喝了,去吃点工具吧!”
“找不到三妹,你让我如何吃得下?”
“总得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找。”
松逸劝了几句,才算劝成。
***
两人走进街边一家客店。店内人多,来来往往,飘着一股酒菜香气。
店里的伙计见有人进来,笑着迎上来,问:“两位客官,用饭照旧住店?”
“用饭!上几个佳肴……”
松逸说着,和松悦在门边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店伙计斟了两杯茶水,见洒了几滴在桌上,忙用肩上的毛巾擦拭了一下,笑道:“两位客官,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给二位准备饭菜。”
“慢着!”松逸喊住他,“向你打问一小我私家。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桃红色衣裳,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子……”
“姐姐?二哥?”话未问完,突然有人唤道。
松悦姐弟听声音耳熟,忙一同望去,松瑶从里边一张桌旁赶过来。松悦马上喜出望外,站起身,和松瑶抱作一团。姊妹重逢,泪如雨下。
“三妹,你一整天上哪去了?找不到你,快急死我和姐姐了!”松逸埋怨道。
松瑶拭干眼角的泪,拉着他们二人,来到靠里一张桌旁,介绍道:“姐姐,二哥,这位令郎是我的救命恩人!”
松悦这才注意到,桌边坐着一个男子,生得轻俊标致,举止潇洒自如。
“三妹,这是怎么回事?”
松瑶把如何到江边游玩,如何失足落水,又如何解围之事简朴说了一遍。
松悦听了,感伤唏嘘,赶忙深施一礼:“松悦在此谢令郎对舍妹的救命之恩。”
尤长安站起身,笑道:“松女人客气了!”
“不知令郎尊姓台甫?”
“在下时不羽!”
“时不羽?”松逸惊诧不已,眼睛审察道,“你就是那位,要到我们曲径松山拜师学艺的新门生?”
“正是!难道三位也是松氏门生?”
“当今松氏宗主是我爹!”
尤长放心里一亮,来之前,曾听古木说,松氏宗主松全孝膝下一儿二女。原来就是他们!
为了谨慎起见,松逸问:“你可否有腰牌在身?”
“腰牌?”
“到我松氏拜师学艺的门生,都应当持有一块腰牌。”
“可是这块?”尤长安从腰间取出一块木牌,正是时不羽衣裳里掉落的那块!
松悦纤指接过木牌,认真端详了一下,认定这确实为松氏腰牌。
松瑶兴奋地惊呼道:“如此看来,你真是我们要等的人!”
从他们的话中,尤长安得知,他们此番来宛城,正是为去风回竹苑求学。昨日,三人初到宛城,先找了一处客栈住下,一来养足精神,二来期待新门生,再一同前往风回竹苑。
只是没想到他们等的人竟是时不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