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值
叶绾秋出嫁之前便听说，卢景奕的父亲死得早，之后母亲便时常病着，卢景奕那时才八岁，多是二房照顾着。叶家也没有分居，父亲和二叔一向亲厚，二叔二婶对她照顾不比堂妹少什么，因此，从前听说梁氏待卢景奕像亲生的一样，她也未曾多想什么。等叶绾秋过了门，亲眼见过了二房的人，虽还摸不清许多事，但几多有些疑惑。
就像梁氏这话，乍一听像是看护她，替袁氏描补，可细听之下，却似乎有些此外意思，好比，你婆婆脾气离奇，你别去招她。叶绾秋如今还摸禁绝卢家上下的关系，这种情况下，一动不如一静，叶绾秋不急着下结论，只答道：“我知道，母亲身子欠好，得好好养着才是。”
梁氏摸不清叶绾秋是真心这么想的，照旧当着面乱来她，只是总不能直说你婆婆有病，日后随着我才有好日子过吧！这样想着，梁氏难免觉得叶绾秋不识抬举，只是当着卢老夫人和卢景奕的面，照旧笑得和气，转开话题，道：“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检察一下，时候不早了，该早些出发才是。”
梁氏嘴上这么说，但叶绾秋刚过门又是晚辈，虽然不行能真去检察，正要说相信她的话，卢景奕突然开口，道：“好啊！”
梁氏实在没料到卢景奕会接这个话，但通情达理的事，又是她先提出来的，总不能再开口说不用的话，只得在前头引路。
卢老夫人点了颔首，示意卢景奕和叶绾秋去看，她自己依然接着翻看托盘里的工具，眼里露出些笑意，只不知是在兴奋什么。
叶绾秋没想到卢景奕会说要看，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没提出其他的意见。准备好的礼物放在院子里，回门礼要用的工具是有规则的，凭据老例准备即是，只是几多和优劣就看主人家的意愿和家财了，对于女方来说，自然是礼物越多，代表着婆家越看重媳妇。
前世，叶家家境寻常，怙恃都是工薪阶层，哥哥自己创业，叶绾秋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但也不算豪富大贵，真金白银的首饰见得不多，厥后在剧组事情，种种道具倒是见得不少。因此，要叶绾秋说手里的首饰什么品质有多珍贵，她说不出来，但要说认那假的，却是一看一个准，这一眼扫已往，金银的倒都是好的，玉如意之类却有一半都是仿的。
叶绾秋先前对梁氏生了些疑虑，可也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明目张胆的做到这份上。想想也是，她一个刚过门的侄媳妇，既是晚辈，家世又普通，哪能提出检察的话，等送到叶家去，叶家人瞧出来了，忌惮着她也不会说出来，若是没看出来，或许还能看一场叶家的笑话。
卢景奕轻嗤一声，看了梁氏一眼，向叶绾秋道：“绾绾你看，红翡难得，用来做新媳妇回门礼最适合不外了，但若是这种……”卢景奕伸手拿起盒子里的一个摆件，随手一扔，雕工精细的摆件马上成了一堆碎渣，接着道，“便一文钱都不值了！”
那摆件颜色漂亮，乍一眼看去，很难看出差池来，但摔碎了，便一目了然了，屋子里的下人惊呼一声，再听卢景奕的话，马上都转头去看梁氏。梁氏脸色难看，只不知在恼什么人以假乱真，照旧卢景奕不按常理出牌。不外梁氏管家多年，见多了大风大浪，立刻就反映过来了，震怒道：“斗胆奴才，大奶奶回门的礼物，竟然出了如此的纰漏，若是叫亲家知晓，要如何看我宁国公府。”
从见到这些假物时，叶绾秋对梁氏便有了定位，梁氏可是各人身世，又管着家，她可不信这些工具不用梁氏过目，而她都能瞧出来的问题，梁氏看不出来，问谁谁信哪！
卢景奕虽然也不信，却也没有追根到底的意思，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道：“二婶这么说，我自然是相信二婶的，只是，剩下这些工具里，会不会……”
“虽然不会！”梁氏恨得咬牙，偏偏这事就算有人顶锅，她这个当家的也得落个失察的罪名，尤其，这差池的工具，得立刻换上好的。想到自己费心拿得手的工具又得原样掏出来，梁氏心里狠狠扎卢景奕的小人，诅咒他同他父亲一样早死，嘴上还得将事情圆已往，“最近忙着婚礼的事，竟荒疏了下人的管教，大郎和大郎媳妇且在前头坐坐，稍等片刻。”
“那就劳烦二婶了。”卢景奕都见好就收了，叶绾秋虽然不会不依不饶，允许着同卢景奕一道往外走。
两人从院子里回来，卢老夫人已经将托盘里的工具都看过了，正付托大丫鬟丰儿装好，见两人过来，便笑道：“你们过来的正好，今儿一早萱丫头送来的，你们回门之后绕路去一下鸡鸣寺，替祖母供在佛前。”
托盘上的工具叶绾秋进来时就看见了，漂亮的簪花小楷，其时便推测是手抄的经文，听卢老夫人这么说，却是卢景萱誊录的。卢老夫人说的鸡鸣寺就在城南，与叶家相隔不远，要说灵验比不上城外的弘法寺，却是出了名的景致好，卢老夫人这趟差事，说是拜佛，倒不如说是替孙子、孙媳提供一道出门的时机，说完，还朝叶绾秋眨了眨眼。
叶绾秋微微低头藏住笑意，颔首道：“祖母放心，我们一定会送去的。”
回门礼不能延误，袁氏虽然恨不得将这事给搞砸了，但偷换礼物的事被卢景奕发现了，她还得跟婆婆解释一回，若延误了回门礼，只怕这家，日后也不用她来当了。袁氏心里怄得要命，还得手脚麻利的把工具重新备好，掐着点将卢景奕和叶绾秋送出了门。
叶绾秋被卢景奕气了一回，早膳没吃几多，接着又梧桐院、庆和堂跑了一圈，坐上马车只觉得腹中空荡荡的，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卢景奕一回，正想伸手去拿杯子倒水喝，一个散发着热气的油纸包递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