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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公案

第十八章 一无所获

胡公案 胡悉之 3032 2020-08-16 18:01:15

  十月二十三日,八仙桥街南阳里四周。

  刘牧原身穿麻布的短衫短裤,敞着怀,露出结实的肌肉。头顶旧毡帽,脖子上挂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俨然一副黄包车夫扮相。

  时近正午,深秋的上海滩依旧十分炎热。刘牧原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和身边几个黄包车夫侃山河,一对鹰眼却始终没离开不远处的八仙桥街132号。

  “前两天十六铺那边失事了,恁听说了某?”

  一位三四十岁的车夫神秘兮兮地说,他手里端着个破瓷碗,边缘有数个缺口,里面盛着从水井打来的水。

  “听说那边死了好几个洋人,事情闹得还怪大哩!”

  “我听说,是水鬼索命……”另一个二十出头的车夫脸上立时现出几分惧意,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有个亲戚就住在永安街上,他跟我说,那几个洋人是因为不信邪,犯了隐讳,给黄浦江里的水鬼拉去做了替身,一个个死得可惨了……”

  年长车夫将碗中水一饮而尽,用毛巾擦了擦嘴,一听说有内幕,其时来了精神,急遽追问:“有多惨?”

  话音刚落,那年轻车夫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似乎畏惧惊扰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其时是深更半夜,街坊们都睡得好好的,唯独那几个洋人随着了魔似的,挨个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江里把自己淹死,然后尸体又自己回到床上躺着,到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还圆睁着双眼,死相可狰狞了……而且啊,据说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家伙也中了邪,现在还被关在医院哩!”

  “噫!我嘞老天爷!”年长车夫只感受脊背一阵阵发凉,放下破瓷碗,两手在胳膊上来回搓动,转头看到淡定无比的刘牧原,登时奇怪不已,“这位兄弟,你咋一点不怯咧?”

  “为何要怯?”

  刘牧原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

  “难道另有更离谱的说法?”那两个车夫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对刘牧原道,“说来听听!”

  看到二人好奇的目光,刘牧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案件的实情见告二人,不外抹去了胡树人和黄金这部门,单纯地将其描述成一个复仇的故事。

  两个车夫听完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年长车夫快笑岔了气,他捂着肚子,喘着粗气对刘牧原说,“兄弟,你这故事太有意思,说嘞都跟真嘞似的,不外俺照旧头一次听说洋人水鬼!”

  不无尴尬地笑笑,刘牧原突然明白过来,为何王鼎力大举其时会说出水鬼传说来,其实就是坊间的闲汉以谣传讹,添油加醋编造出来的故事。

  譬如最近的埃德蒙案,前因结果本已见报,现在却酿成了一个足能登上志怪小说的恐怖故事,可见三人成虎之言不虚。归根究底,照旧老黎民文化不够,盲听盲信的缘故。

  正感伤间,刘牧原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从132号门洞里走出来,着长衫,蹬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他见状急遽起身,对另两位车夫说:“兄弟,帮我盯一下车,我去去就回。”

  “又是解手?”那年长车夫无奈地摇了摇头,“中,恁去罢!”

  看着刘牧原的背影,年轻车夫嘀咕一句:“莫不是考克失灵*哩?”

  (考克失灵:上海方言,指小便不畅,亦指罹患前列腺疾病。)

  “唉,可怜娃,”年长车夫摇头叹息,“年纪轻轻就这样,转头娶了老婆可咋办咧!”

  两人唏嘘了一阵,很快就被热闹的周末街头吸引了注意力,把离开的刘牧原抛到了脑后。

  正当刘牧原尾随着徐祥林向八仙桥街上的商店走去,王鼎力大举正远在数公里外的福开森路秽土场,指挥巡捕和清道夫在成堆成堆的垃圾中奋力翻找,忙得焦头烂额。

  “都仔细着点!”

  王鼎力大举将脚边裂口的旧皮箱踢到一边,高声向众人喊道:“我可是跟领导领了军令状的,要是找不到那双皮鞋,别说我倒霉,你们一个个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满身脏污的华捕转过头来,苦着脸说道:“主座,这都已往好几天了,按说那鞋可能早就……”

  话没说完,他的屁股就挨了重重的一脚,再看王鼎力大举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己,便赶忙缩转头去,老老实实地干起活来。

  众人在炎炎烈日下忙碌不停,没过多久,就有几小我私家头晕眼花,泛起了中暑的症状。王鼎力大举无奈,只能招呼各人稍事休息,等最热的时候已往再继续找。

  “头儿,呕……你说那鞋,呕……会不会已经被填了坑?”

  一个华捕喘息着,只感受鼻子里充斥着垃圾糜烂的恶臭,导致他每次呼吸都干呕,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吐出来。

  “填了坑?”

  王鼎力大举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事实若真如这华捕所言,那皮鞋肯定是找不到了。

  但目前还不能下断言,只要另有一丝希望,王鼎力大举就会坚持下去。因为他十分清楚,胡先生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让自己找鞋,那就肯定不是无用的物什,反而有可能是破案的要害线索!抱着这个心思,王鼎力大举把这几天的时间全都用在了找鞋上。

  等日头过了中天,众人再次忙活起来,到下午三四点钟,终于把秽土场近四日收来的垃圾全都翻了一遍。

  然而,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那双皮鞋不翼而飞。

  见众人摇头,王鼎力大举整小我私家似乎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失望,脑袋里一团乱麻。胡先生付托的事情没有办成,自己要如何向他老人家交接?

  秽土场入口传来一阵摇铃声,一个华捕听了,赶忙对王鼎力大举说:“领导,又来新垃圾了,咱们再找找?”

  “不用了。”

  王鼎力大举摇了摇头,对众人道,“各人辛苦了,今天收工回去好好清洗一下罢。”

  “是。”华捕们齐声应道,见王鼎力大举的情绪不太好,也不敢多话,敬过礼便纷纷离去。有些没耐心的,在往秽土场外走的路上就脱下了身上的制服,双手抓着用力抖个不停。

  待众人离开,王鼎力大举惆怅良久,刚刚徐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看到一个清道夫推着秽土车进来,将满满的垃圾倾倒在地上。

  王鼎力大举长叹一声,快步离开,丝毫没注意到那清道夫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皮鞋。

  他先是回家沐浴易服,之后开着别儒车来到静安寺路,到胡公馆四周时已经到了晚上,他把车停在路边,站在大门前,却迟迟不敢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王鼎力大举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手正要去拨门铃,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王鼎力大举,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的王鼎力大举立刻转过头,就见一身粗麻衣衫的刘牧原正蹙眉看着自己,急遽点颔首道:“是的,我有要事跟胡先生说。”

  刘牧原点了颔首,没有说话,掏出钥匙开了栅栏门,做了个手势让王鼎力大举先进,随后马上将门锁好。

  基于护院的习惯,刘牧原又看了看外面,确定周围没有可疑的人,便对王鼎力大举说了句“随我来”,然后走在前面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宅子,正碰见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吃晚餐的胡树人。

  “小王,牧原,你们来得正好,”胡树人笑着招呼道,“一起用饭罢。”

  “胡先生,我……”

  王鼎力大举面露难色,沉声说道:“我没脸用饭!对不起,胡先生,我没能完成您交接的任务!”

  听到这话,胡树人的眼角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旋即消失不见,他摆了摆手,温声说道:“无妨,找不到就算了,我另有此外法子,小王你不必放在心上。”

  “胡先生,您这话认真?”王鼎力大举将信将疑地问道。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胡树人平和地微笑着道:“小王,我的话你还信不外么?”

  “胡先生的话,我虽然信哩!”王鼎力大举重重所在了颔首,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那便好,我们走罢。”胡树人转身朝餐厅走去,冲身后招了招手,“你们快过来。”

  刘牧原回卧室换了身长衫,来到餐厅的时候,正听见胡树人和王鼎力大举二人讨论案情。

  纷歧会儿,换了身洁净衣衫的刘牧原也来到餐厅,正听到王鼎力大举和胡树人在探讨案件。

  “胡先生,莫雷尔巡官让我问问您,那姜文博到底还要不要治罪了?”

  胡树人气定神闲地说道:“我说过许多次啦,先关着,等我查清楚再说。”

  “胡先生,您既不许我们审问姜文博,又不让我们治罪,就这么干耗着,巡捕房可没有这样的先例!”王鼎力大举很是为难,“因为这事,上头已经开始不满了……”

  “不满便不满罢,那些洋人若是有能耐,大可以自己去查嘛,我也乐得清闲。”胡树人不以为意地说道。

  “胡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没了您这案子怎么可能破得了?”王鼎力大举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便把您的话回复给领导了。”

  “嗯,你再跟雅克说一句,让他有意见亲自来跟我说。”

  胡树人止住话头,招呼着刘牧原过来坐下,对二人说道:“先用饭罢,有什么事事后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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