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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三十九章 不是一家人

天禧盛世 夜半鬼念书 2986 2022-06-17 23:59:29

  后苑,阳光暖热。

  赵恒、刘纬一前一后沿金水河漫步。

  王钦若、李宗谔、杨亿、张景宗等一众亲近则在不远处的桑树下探讨蚕礼兴废、枚举前朝故事,“噗”声忽起,他们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金水河畔的那一大一小竟然没了踪影,御前侍卫一边狂奔上前,一边高呼“陛下”。

  落水了?

  王钦若、李宗谔等人无不骇然,脚下生风。

  “朕没事。”赵恒自河流内半爬上岸,手里还拽着灰头土脸的刘纬。

  张景宗连忙上前轻拍灰尘,见长靴未湿、河水枯浅、坡度平缓,便把心放了下来。

  “下官失足,幸有陛下相救。”刘纬红着脸解释。

  “一宅莺莺燕燕,可不能想不开。”王钦若打趣道。

  “学士也在惦念?还好有陛下体贴。”刘纬四下作揖陪不是,虚惊一场也是惊。

  “卿等继续。”赵恒再度漫步向前,这次远离河滨。

  刘纬低眉顺眼的跟了上去。

  “不会是又肇事了吧?蹴鞠场?”杨亿窃笑。

  “杨学士惜败,心有不甘?”王钦若挖苦道。

  “规则哪能说改就改?还以裁判自居,牟足劲吹黑心哨。”杨亿说着说着就笑了。

  “还别说,这样一改,多了不少趣味性,少了许多冲撞,似乎……更易上瘾。”李宗谔道。

  “寇相最近怎么不找二位痛饮?等着中书弹劾吧?”王钦若没下过场,幸灾乐祸。

  “国是之余,无伤风雅。”李宗谔外强中干。

  “可惜了这刚刚平整的蹴鞠场……”杨亿欲言又止。

  其实,现如今的寇准没心思找别人麻烦,仅是赵谏一案就牵扯到泰半个朝堂,不是泥足深陷,就是喊打喊杀,况且另有契丹第一次遣使来贺承天节,且是两人份四使。

  另一边。

  刘纬信誓旦旦:“陛下关护,臣求之不得。”

  赵恒问:“无缘无故的会失足落河?”

  刘纬道:“是陛下的处置让臣意外。”

  赵恒又问:“不怕?”

  刘纬道:“心惊免不了,怕倒谈不上。臣对以民脂民膏为食的任侠之类并无好感,但他这小我私家,臣多方探询过,二十年如一日,比苦行僧还像苦行僧。臣做不到这一点,即便怕……也是因其毅力,而非其为人。”

  赵恒缅怀过往:“他是太后(元德皇后、赵恒生母)为朕挑选的伴当,随朕收支禁中,厥后……小娘娘(秦国夫人、赵恒乳母)恶其舞刀弄枪,改伴楚王左右,朕一直当他死于雍熙二年东宫大火……”

  刘纬不敢再往下跟,呆立原地妙想天开:我的陛下啊,你不会真以为这皇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赵恒突然转头,不怒自威。

  刘纬急趋上前,“回陛下,臣在想该怎么为他洗面革心,名字已经有了,就叫少正卯!”

  赵恒轻叹:“让他在卿宅终老吧,总不能往奉先寺送。”

  刘纬敢怒不敢言,那才是满子路该去的地方。

  奉先寺即宋初宫人葬身之地。

  但葬者多为妃嫔、宫女,因为内侍人数一直在一百八十人以下,并许养子送终,偶尔一两个多病无依者才送奉先寺终老。

  ……

  随着契丹来使耶律留宁、刘经、耶律委演、张肃抵京,刘纬两全乏术,硬赶鸭子上架。

  洪澄毅然挑起学堂大梁,上午照本宣科,下午释疑解惑,但幼时所学与刘纬所教大相径庭,总被一众贵女种种刁难、种种下不了台,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熬到黄昏放学,又要为越日课程伤脑筋。

  “姐姐?”洪澈偷偷摸摸的来到学堂。

  “不是让你好好温书吗?”洪澄皱眉不已。

  “家里又进人了,我来知会姐姐一声。”洪澈神神秘秘道。

  “谁?”洪澄心乱如麻。

  “是一半百男子,周高品送来的,把马忠吓跑了、关家娘子吓哭了。”洪澈八卦道。

  “好好念书,不是你该管的事。”洪澄怒目。

  “关家娘子怎么回事?怎么住进后宅了?”洪澈问。

  “你不也住在后宅?”洪澄面红耳赤。

  “姐姐……我没有此外意思。”洪澈泪目,“娇娇说学堂年后会搬到光教院,姐姐知道吗?”

  洪澄恍模糊惚,这才安宁多久?

  就在此时,西院突起喧哗,像是戴朝宗在叫骂。

  姐弟俩慌张皇张赶到时,工具院已乱成一锅粥,刘娇、刘慈、山茶、马青争相大哭,戴朝宗被满子路掐着脖子扔出西院,幸亏有周文质在背后托举。

  “再哭试试!”满子路一脚踹飞秋千架。

  就连两岁未满的马青都止住了哭泣,趴在关婉怀里一抽一抽。

  周文质尴尬笑道:“崔管事先领带孩子们去东院,等纬哥儿回来再说。”

  满子路气势汹汹抢先,“怎么管的宅子?已是正冠之龄,还能在后院呆着?谁敢再犯,某就阉了他。”

  戴朝宗、杨正宽、洪澈胯下齐齐一凉。

  ……

  刘纬仍是宫门落锁后才回。

  戴朝宗伤心欲绝的在门外,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嫌我没前程就直说,何须找个外人来赶我走?”

  “别装,我起鸡皮疙瘩。”刘纬一见周文质便明白原委,“是满……少正卯到了?”

  周文质甩锅:“不敢劝,也不敢问,安置好我再来。”

  刘纬没怎么放在心上,揽着戴朝宗使劲忽悠:“忍一忍,我们是亲兄弟,他是外人。”

  戴朝宗早已具备一定的免疫能力:“屁!看看这脖子上的手印,我都不敢回家,怕我娘伤心,有他没我!”

  刘纬一直和戴朝宗无话不说:“下手是重了点,但没措施,官家让他来的,犯了事,又不忍心苛责,预计得住到死,你就别跟他一般盘算了。”

  “呸!”戴朝宗的眼泪一下就没了,“你不是在蒙我吧?怪不得他一口一个要阉了我,还不许我再进后宅。”

  “这是能说笑的事?先在前院迁就几天,你明年不是要结婚吗,在四周挑座一进宅,算是我、娇娇、小慈贺礼,先别让叔母知道。”刘纬道。

  “算是借的,有钱就还,没钱我多生几个儿子,不要你家妆奁。”戴朝宗喜笑颜开。

  “你是欠揍,洗洗睡吧。”刘纬没好气道。

  “我要不要去赔个礼、道个歉?”戴朝宗一本正经的问。

  “滚!当他不存在!”

  刘纬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全程无视满子路的存在,不看、不听、不语,在餐厅廊下给刘娇、刘慈、山茶洗脸时,三两句便勾勒出一件命途多舛的悲凉往事:幼年怙恃双亡、少年骨血失散、中年卖妻鬻子,如今虽已熬过所有劫难,却又了无生趣,不得不以伤害这种极端方式,刺激麻木不仁的躯壳,提醒世人这里另有一具行尸走肉……

  故事主角不明,但刘娇、刘慈、山茶的眼光无不在满子路身上打转,一会儿觉得可怕,一会觉得可怜……

  满子路的心其实很乱,昔日身在禁中也无这等彷徨,并不是因为刘纬说了什么,而是刘宅迥异于世的运作方式,让人急促不安,甚至是自惭形秽。他这二十年,多以任侠自居,但行侠仗义的基础是不平,可刘宅什么气氛都有,就是没有不平,小的小的打成一片,婢女、厨娘、护院看待刘纬也是亲和多过敬畏,还赶在刘纬回来前吃了个肚滚腰圆。

  刘纬像往常一样,饭后呆在书房泡脚,手也没闲着,翻看慈恩寺落第举子送来的种种文章。

  今日略显嘈杂,素娘、崔兰珠、冯婉娘都在费心满子路来历,关婉鹌鹑似的坐在墙角。

  刘纬拿应付戴朝宗那套说辞抚慰众女回房休息,关婉磨磨蹭蹭到最后,不即不离的敞开胸怀,徐徐情动,轻唤轻吟。

  “郎君歇息了吗?”洪澄站在书房外。

  “有事?”刘纬依依不舍的放下关婉裙摆。

  “学堂的事。”洪澄道。

  “进来吧。”刘纬道。

  “我去给纬叔打盆热水。”关婉带着一股子暗香出门。

  “学堂明年迁至光教院?”洪澄早已为人妇,比关婉脸还红。

  “差不多吧,你不想去?”刘纬问。

  “不是不想,妾身真教不了她们。”洪澄深有感伤。

  “是我的不是,最近脱不开身,再坚持半年。”刘纬道。

  “半年以后呢?”洪澄黯然神伤。

  “洪员外那事急不来,但不延长洪澈应发解试。”刘纬后知后觉道,“你若是有此外想法,我也可以参详一二。”

  “关家娘子是怎么回事?”洪澄羞红满面。

  “她可能回不去了。”刘纬道。

  “妾身呢?日后会像她那样?”洪澄泪目。

  “你和她纷歧样,马翰想送她回乡静养。”刘纬伸手抹去洪澄眼角泪珠。

  “哪里纷歧样……”洪澄泪水愈甚。

  “还不知道……”刘纬吻向泪珠。

  “嘭嘭!”轩窗忽响,似有阴魂不散,“别怪某越俎代庖,也别学官家公私不分,否则害人害己,戴家那衙内会像安王、雍王一样,死于不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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