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窗外徐徐又起的轰鸣,见蒸汽四溢,苏鸿信如释重负般呼了一口气,一撂铲子,贴着车厢就坐了下去。
太他娘累了。
其实累倒是其次,连番恶战厮杀,他流失的可不光是汗,另有体力,更别说又受了伤,这会松懈下来,满身都不自在。
更是饿。
等恢复了一会,他才又起身,看着火车动了起来,望着窗外的隧道,眼神阴晴不定,似乎在想着什么,时不时又看看手上的神秘戒指。
看来,他原本熟知的这个世界,远远不止它外貌上看起来的这么简朴啊,就似乎多了一张神秘莫测的面纱,谁也不知道底下藏着什么。
“哎呀,欠好了,你快来瞧瞧——”
车厢一头,那个女人牵着孩子有些惊慌失措的忙进来,然后指了指身后的煤厢。
“又怎么了?”
苏鸿信一掀眉,朝她指的地方走去。
女人则是跟在身后,有些语无伦次,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之前二人有过简朴攀谈,女人名叫刘莺,汉口人,娘家是京城的,这次说是回去省亲,真假与否,苏鸿信不在意这个,究竟只是萍水相逢,帮她们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
但不得不说,这个刘莺照旧挺智慧的,知道自己一个女人在外带着孩子不宁静,加上模样生的不错,竟然还会扮个丑,画了几条刀疤。
“羊酿成人了!”
终于,她急得一跺脚,才说了句有些奇怪的话。
苏鸿信听的皱眉,像是有些没明白。
可等他看见煤厢里的情况后也随着傻眼了。
只见除了那些个残缺的孩子外,这角落里,还多了一个穿着肚兜、短裤,光着泰半身子的女人,正缩着身子在那低低啜泣,见苏鸿信他们一来,更是哆嗦发抖,又惊又怕。
这什么套路?
“啥情况啊?”
苏鸿信一愣。
刘莺则是理清了思绪,指了指地上正“咩咩”叫唤的两只羊,把详情或许说了一遍。
原来她先前看着那些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孩子于心不忍,趁着苏鸿信填补燃煤的时候,接了点水,又从车厢里搜寻了点吃的,挨个喂了点。
等到最后,瞧见角落里还捆着三只叫唤不停的羊羔,也想着顺便喂一下。
可谁成想,就喂了一口水,这羊羔忽的翻倒在地,四蹄乱蹬,只在地上打了个滚,摇身一变,居然酿成个大女人,这可把她吓一大跳。
听她这么一说,苏鸿信则是有些回过味儿来了,他望着地上另外两只还在挣扎的羊羔,喃喃道:“敢情还真有这造畜之法啊!”
这三只羊羔他记得,之前杀那个乞丐的时候,似乎就有点印象,没想到居然是人变的。
但他眼神又随着一沉。
这可是邪法,伤天害理,但凡修习的,多是心术不正之人,而且,要差异于耍把式的,这虽是障眼法一类,却已经极为接近那些小说里神乎其神的术数了。
以那乞丐浅显的身手,绝然做不到这种田地,这火车上十有八九另有个狠角色。
不外这种障眼法倒也好破。
他蹲下身。
“水给我!”
接过刘莺递来的水壶,他又给另外两只羊羔喂了点。
就见水一入口,这两只羊羔突然翻倒在地,羊皮整个膨胀兴起,变大,就似乎里面裹着什么人,扭曲变形,如同孕妇妊娠十月的肚子,圆鼓鼓的,里面更像是有胎儿在动一般,已隐约可见人形,尔后整个羊皮“噗”的被撑了开来,化作一团黑气,不留痕迹。
这又是两个光着泰半身子的女人。
还真是奇了。
苏鸿信初见这般想都没法想的离奇手段,心里也是悄悄惊奇,但又意识到这么盯着别人不妥,目光一转,在煤厢里四下仔细一瞧,只走到一团草垫旁,抬脚一掀,就看见一件件被揉成团的女人衣裳正藏在下面。
刘莺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但她忙把苏鸿信推搡出去,又赶忙拾起地上的衣裳,慰藉着那三个女人。“没事了,别哭了——”
摇摇头,苏鸿信退出了煤厢,望着狼藉一片的车厢,除了一地的血迹,尸体都已经被他丢到火炉里了。
但这腹中空空实在饿的不行,他爽性把视线瞧上了那些别人没来及带走的肩负上,翻箱掀包的,费好大劲儿,才终于找到了几块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窝头儿,可只往嘴里一搁,我的天,“咯嘣”一声,硬的就跟砖头似的,一口下去,就门牙刮下来点沫儿。
“呸,就这玩意儿也要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
咯的苏鸿信一阵牙酸。
“噗嗤,先前见你挺能耐的,怎得这会饿了也不知道开腔知会一声?”
见他捧着个窝头儿在那没精打彩的杵着,刘莺倒是稀有的笑了笑。
身后则是站着三个畏畏缩缩,惊色未消的女学生,正手忙脚乱的理着衣裳裙子,泪水还在眼眶大转儿。
“赶忙吃吧,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
刘莺也不知道从那取过个肩负,一摊开来就见里面全是油纸包好的工具,四根大麻花,另有九个大包子。
闻着味儿
“咕!”
苏鸿信的肚子立马就不争气的响了。
他爷爷去世,一天他都没什么胃口用饭,这会更是饿极了,也没多说什么,道了句“谢谢”,伸手绝不考究的在裤腿上蹭了蹭,这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了他在这民国的第一顿饭,别说,这包子味道真是绝了,皮薄馅大,分量足,一口咬下去,香浓汁水登时盈满唇齿,手艺不错。
“香!”
一口气吃了七个包子,两根麻花,又灌了泰半壶的水,这肚里有了工具,苏鸿信才更踏实了些。
“轰轰轰——”
火车的轰鸣声突然像是远了。
众人看去。
原来已经出了隧道。
窗外,风雨未停,电闪雷鸣。
大雨只往里面刮。
几人才赶忙又退回煤厢。
苏鸿信朝外瞧瞧。
刘莺开口道:“过了隧道,就要过黄河大桥了,过了黄河,或许明天黄昏就能到京城了,希望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究竟先前刚经历了那些怪事。
苏鸿信心里也有些拿捏禁绝。
之前就说过,这“打生桩”可是多要活人祭,“邙山隧道”既然出了离奇事,那这“黄河大桥”他可真是怕再有什么消息。
而且这“架桥”其实另有另一种说法,叫作“困龙枷”,风水学中,多是将天下山川走势,江河水脉视作龙脉。
架桥,就相当于给这“龙脉”扣上一道枷锁,故而,离奇事也是层出不穷。
况且,黄河上发生的怪事可多了去了,一条河也不知道养活了几多捞尸人。
他笑笑,道:“能有啥事,只要桥不塌,我——”
想着算是半慰藉自己,半慰藉一下别人,可话刚说到一半。
他突然闭嘴了。
“轰!”
顺着火车前方的灼烁瞧去,只见这大雨中。
远在三四十米外的一股污浊巨浪倏然掀起。
如飞瀑翻卷逆流,竟是自黄河中倒卷而起,狠狠冲在了黄河大桥上,激得巨响轰隆,整个火车都随着隐隐颤了颤。
可真正让他闭嘴的,是这污浊巨浪中居然隐约可见翻起一条巨尾,好家伙,简直粗的吓人,仅是露出的一角轮廓,就跟水缸一样。
“这又是啥玩意儿啊?”
苏鸿信的笑瞬间比哭还难看。
“造了孽了,我是没辙了!”